从初平元年在?邯城外分手,到今天已然是建安八年了,匆匆十二个年头倏忽而过,双方的人生轨迹再度交合,各自相貌都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对方是认出是勋来了,而是勋即便正面相对,也未必还能认出对方来。。
这在廊下偷窥是勋,并且对柳毅一语道破是勋来历的,非他人也,正是昔日乐浪郡?邯县正牌的氏公子——氏勋是宏辅!
是勋还以为氏伊父子全都挂了,所以他揣着份家书,就敢坦坦地跑去北海营陵,冒充氏勋的身份投入氏氏族内,并且因为整个氏家都改姓为“是”,从此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是勋是宏辅。
但实际上正牌的氏勋当日九死一生,竟然得以逃出了生天,其中艰难曲折,却也不必一一冗述。总之,因为郡守张岐的陷害,氏伊惨死,家产全被没收,氏勋在汉地存身不住,想到老爹曾经说过,他跟高句丽王的宠臣大加优居暗中有所交通,因此便潜行遁入了高句丽。
——大加为高句丽贵族之号,就好比胡部的大人,或者后来日本的大名,与之相对的还有小加,乃是血统或者势力略低一级的贵族。优居乃此大加的名字,他正式的官职为主簿,也称大加主簿。
可是氏伊跟这位大加优居私下的来往,直到临难前不久才告诉儿子——终究氏勋年纪还小,本年才刚冠礼而已——所以氏勋投入高句丽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取信于对方。不仅如此,他贸然通过边塞戍堡。反倒被高句丽兵当作普通逃难的汉民给逮了起来。并且充之为奴。
当是勋在北海优哉游哉地读书。并且尝试着巴结孔融,迈出他宦途的第一步的时候,正牌氏勋却在高句丽过着猪狗不如的奴隶生活,不但被军将和贵人们驱使着做过各种苦役,还因为年轻、俊美,被各路人马反复暴过菊花……不过也正亏得年轻、俊美,加上他天性聪明,身处逆境后仍然挣扎着向上攀爬。最后终于得以爬到了大加优居的身边。
氏勋粗通武艺,又能写会算,大加优居在睡过他几次以后,随手给了他点工作,氏勋全都圆满地完成了,就此宠爱日增,竟被用为谋士。直到这个时候,氏勋才尝试着向大加优居道明自己的出身来历,大加优居大为唏嘘感叹,然而:“你爹既然不在了。那你即便返回汉地也没有意义,不如就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吧。”
氏勋赶紧宣称自己有位伯父在青州。可能担任州中或者郡中属吏,自己若往相投,必能赍大笔金银珠宝来酬谢大加优居——然而想走的话才刚出口,就被大加优居冷哼两声,狠狠地赏了一顿鞭子。
时日既久,氏勋也便逐渐息了归国之念,再加上听闻张岐已死,报仇的心思亦逐渐淡漠。然而,就当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飘零异乡,再也难归父母之邦的时候,辽东军却突然间杀了过来。
那年曹操平定青州,遣臧霸巡行海表,恢复了被公孙度夺占的所谓“营州”,把暂署营州刺史柳毅赶下了海,赶回了辽东。柳毅回到襄平,向公孙度请罪,同时表示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咱们不是丢了营州吗?不如去打高句丽,再挣一份同样大小甚至更大的土地回来。
公孙度也知道不可苛责柳毅,终究营州孤悬千里之外,中隔浩瀚渤海,就算柳毅能够多守几个月,自己这边儿也很难运过援军去,况且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兵马强壮,远非昔日的袁谭所可比拟。于是好言抚慰柳毅,并且真的调拨给他一万步骑,让他去东征高句丽。
辽东军从西安平出发,沿着马訾水(也就是后来的鸭绿江)东进,直指高句丽的首都国内城。高句丽王伯固派兵抵御,一则战力不足,二则国内被奴役的汉人纷纷当了带路党,因此是连战皆败啊,很快就被辽东军逼近到国内城下。伯固没有办法,只好遣大加优居前去谈判。
大加优居跟柳毅交涉的时候,担任翻译的就是氏勋。高句丽方询问辽东军为何来打自己?需要什么条件才肯退兵?柳毅一板面孔:“汝为大汉之外藩,不修职贡,亦不安于守土,屡扰汉郡,是故天子命吾伐之!”其实他哪儿有天子之命啊,都是随口胡诌的。
大加优居心说我们确实从汉安帝、汉殇帝开始就尝试着向汉地扩张啦,仅伯固在位的期间,就攻打过辽东郡,还在途中杀害过带方县令,抢掠得乐浪太守的妻儿,但是自从被玄菟太守耿临教训过一次以后,就再没敢往西打啊。这些年我们要说抢,也就南下抢抢乐浪,都没敢深入,更别说雄踞辽东的公孙度了,躲都来不及啊,谁敢去惹你?
你这要是大汉朝廷派一支远征军来,那咱们没话可说,如今你不过是辽东一郡的兵马?我们跟辽东可没有近仇啊?要说为乐浪报仇,汉律太守征战不出其郡,就没有辽东为乐浪出头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