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听到将军发话,一直压抑着的蠢蠢欲动的心终于得到解脱,齐声愤慨激昂道:“是!”旋即起身,拿起武器火速去到北染周边,顿时,几百个矛头直指北染。广场边上也上来了几十个弓箭手,背着箭筒拉紧弓弦正对着她,只要她稍有异动,那些箭便会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身上。
北染擦了擦嘴角残血,努力打起精神对抗眼前将她团团包围的士兵。她扬手刚要动作,内层包围圈就骤然缩紧,几十把长枪架上她的腰间,使她动弹不得。将她制住后,众人又齐齐后退,攘着她也向一个方向移动,瞬间退出离穆平凉那处数十米远。
穆平凉心里慌乱如麻,如同困兽一般使出所有力气想要摆脱身上的束缚,但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暴怒吼道:“你们全都给我住手!放开她!谁敢再动一下诛九族!”
“都给我滚!”
侍卫长和林将军因着这天子震怒也有点微微发抖,但国难当前,他们顾不得这么多,若是这女子不死,不久后的将来死的必定就是他们的皇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他们还是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杀!!!”
“杀了她!”
众将听闻,曲臂将枪收回,再一齐狠狠刺向北染。金属利器贯入肌骨的声音让北染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身体里传来的剧烈疼痛感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上被扎出了数十个血窟窿。
嘴角鲜血溢出,北染懒得去管,扬手挑断了身前的几支长枪,几名士兵被枪断的震感震得往后一退,其余几人将枪抽出,也退了一步。枪尖离体后,血流得更加厉害,不出半响便染红了她那洁白无瑕的衣裙。
她实在太累了,腿酸到有些站不稳,硬撑了片刻终还是摇摇晃晃着半跪了下来。她双手撑地,头晕目眩了良久,眼前漆黑一片,唯能感觉到耳边似有风吹过。
北染倒在血泊之中,四周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有正在赶来的守卫官兵,有胡乱跑叫的太监宫女,有上前查看皇帝伤势的朝中大臣,甚至还有穆平凉那近乎发疯的嘶吼,万人齐声吵闹个不停。但她此刻内心却无比平静,胜过洞庭湖那一湾碧水。
小时候,爹娘总训斥她,让她不要在地上玩耍,寒气重;长大后,霁长空也说,不要躺在地上,地上凉。那时北染从不把这些话放心上,只是他们一说,她便一溜烟的从地上爬起。而此刻当她再没有力气站起身时,北染才真切的体会到,原来,地板真的很凉,凉透四肢、凉到心里。
曾有听闻,人之将死,生前的记忆会快速在脑海里过一遍,那些被你遗忘掉的东西极有可能会在这时再度出现,之后便随你一起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果不其然,她好像记起了什么事情。
她忽然想起那段很是煎熬的日子里,她曾在纸上写过的两个字:轻,空。当时房里一个丫头问她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她笑了笑没有回答,现在看来,可能它们最好的解释便是:
执子之手轻似梦,与子偕老已成空。
血液大量流失,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你能清楚的感知到来自心脏的血液在全身各处游走,数支细流慢慢往几个地方聚拢、汇成大股,然后一齐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在她躺过的地上开出一大片血红的花,那血花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香与似火的妖艳冲刺着每个人的感官。
渐渐的,她身体里的血量越来越少,血液流淌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她变得有些疲倦,好想好想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