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连药也喝不进去了？”

“是的，殿下。”

李晋之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情，将手里的地图放下，他起身，跟着侍卫一起去了宇文凌的营帐。

一进营帐，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病入膏肓的宇文凌出现在李晋之面前。

李晋之怎么样也想不到，病床上这个枯瘦如柴，面色枯黄干瘦，几乎奄奄一息的人，真的会是宇文凌。明明前两日他来看望时，宇文凌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王爷，你来了……”沙哑的声音在大帐内响起，带着一股莫名的阴沉感，宇文凌艰难的开口，无神的双眼之中露出一丝亮光。

李晋之深深的看他一眼，一挥手，命所有的守卫全都退下了，只留下青鸾一个人陪在一侧。

人一走，他劈头盖脸的就问了：“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王爷，你莫要怪罪大师……”宇文凌轻声开口，解释道：“是我让大师给我下药的，你放心……等演完这场戏，我就能恢复正常。”

“可是这对你的身体是有影响的！”李晋之紧紧皱着眉头，依旧充满了怒火：“本王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把人弄的病入膏肓，还不伤害身体的方法！”

宇文凌无话可说，青鸾一开始就告诉了他这么做的后果，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想要得到，首先就得要付出，不是吗？

“你这样子，打算如何向采薇解释？”李晋之皱着眉头道：“你难道就不怕她伤心难过？”

“不是还有王爷你的吗？”李晋之闻言轻轻的叹息一口气，随即笑了：“对于王爷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事儿……”

“本王凭什么替你解释？你自己去见她！”李晋之深深的皱着眉头道：“我才不想惹祸上身……”

“可是……来不及了……”

随着宇文凌一声轻轻的喟叹，营帐外传来一阵阵嘈杂声，紧跟着，李采薇独特的清亮嗓音在外头响起：“凌王怎么样了？你们怎么不在里面守卫？”

“回公主，我们王爷在里面。”有侍卫小声的开口解释道。

李晋之脸色一变，当即转身。

下一刻，他就看见李采薇大踏步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都是急切之色：“晋之哥哥！凌王怎么样了？”

“你别急……”李晋之连忙拉住她手，低低的解释道：“你知道的……凌王他，身体很好，现在的一切都是假象……”

“是吗？”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并不是很相信，转身就往床边走去：“得亲自看一眼，才能放……”

心字还没出口，李采薇就长长的倒抽一口冷气。

望着病床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奄奄一息的人，她很难相信这就是之前那个对她笑，对她闹，嬉皮笑脸一直喊她大嫂的宇文凌，简直不能让人相信！

“采薇……“李晋之走了过来，心疼的拉住她手，狠狠的瞪一眼宇文凌，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他居然对自己下了这样的狠手，不过你不用担心……”

“你这样子疼不疼？难不难受？”李采薇忽然开口，双目却是死死的看着宇文凌。

自从李采薇进来，宇文凌便如同鸵鸟一般紧紧闭上了双眼，他不敢看，不敢去想李采薇的表情，尽管已经做到了不在乎，可是宇文凌还是害怕听到李采薇嫌弃的声音，那样他会恨不得一头撞死！

蓦然听到问话，他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睁开双眼，正好对上李采薇泫然欲泣的表情。

宇文凌惊呆了。

这眼泪，是为他而流的？

“你这样子，要是被玲珑看见了，她不得伤心死……”李采薇哭着道：“你做事之前，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后果？”

“采薇，不要这样子，凌王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你岂不是在给他增加心里负担？”李晋之温柔的扶着她在一旁坐下，并拿出帕子来，轻轻的替她擦掉眼泪。

宇文凌在床上无力的动了一下手指，却感觉到浑身满满的疲惫。

这种病入膏肓的感觉，并非只是浮于表面，他现在真切的感受到一个人苍老之后，毫无行动能力，躺在床上混吃等死的滋味，就连想要替心爱女人擦一下眼泪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这样的打击，比第一次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还要糟糕。

“大师，他这样子，还要持续多久……”李采薇回头，看向一旁做壁上观的青鸾。

青鸾的神情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隔了好久，他才慢慢的睁开双眼，缓缓道：“大概能有三天吧！然后凌王殿下的愿望就能达成了，他可以心无牵挂的返回北狄了……”

真的心无牵挂吗？

宇文凌听了这话，看一眼坐在李晋之身边，被他无形的护卫在羽翼之下的李采薇，心里微微的发出一声苦笑。

也许这一辈子，他最后能为李采薇做的，就是看顾好玲珑，然后默默的在远方思念她吧！

“宇文离那边，要如何解释？”李采薇听了这话，心中立刻涌上一股浓浓的不舍，从邺城到边关，她已经习惯了宇文凌在身边，也已经将他当做了真正的亲人来看待，如今骤然就要分别，心里难舍是必然。

然而再不舍，李采薇心里也清楚，宇文凌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她不能挽留他。

“……以后，守着玲珑好好过日子，每年都要给我写信，好不好？”李采薇一句话还没说完，泪水又已经打湿眼眶。

李晋之的帕子又递了过来。

李采薇伸手接了，轻轻拭去眼泪，然后抬眸看向宇文凌。

宇文凌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点点头，当着李晋之的面儿，微微一笑，道：“好，我会给你写信，也会给越王殿下写信，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天知道说出这句话，他用了多少的力气，才能保持微笑。

李采薇的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淌了下来，她点着头，对着宇文凌道：“你回去南越就给我写信！知道吗？”说完，再也忍耐不住，猛的起身掩面奔了出去。

李晋之反应慢一拍，等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没有了李采薇的身影，他连忙抬脚追了出去：“采薇！等等本王！”

宇文凌呆呆躺在床上，目光看着李采薇的背影消失在大帐外头，脸上露出一抹怅然若失来。

他本来，还想好好的看一看李采薇的……

如今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