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

但是天空异常明亮，这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几日以来马林已经见多了。

马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喜欢在晚上看星星看月亮，也许是因为安静的夜晚只有这样不会让自己太过寂无聊吧？这样的事做多了是会上瘾的。在地球时看着那一颗颗挂在天上的星星和那明镜般的月亮常常陷入沉思，就如同现在一样，看着天空的光环和明亮的月亮思考、发呆。

“马林，你睡着了吗？”女骑士的声音在黑暗的角落中响起，就如同突然在黑暗的角落绽放的花散发出的花香，“我知道你还没睡着，我看见你眼睛的反光了。”

马林的视线离开了夜空中那个美丽迷人的光环带，他看向女骑士。女骑士坐在车厢中最黑暗的角落中，因为眼睛需要适应黑暗，几秒种后他才看清楚。

“怎么了？”

马林平静的声音让女骑士的问话不再孤单。

“我……”女骑士张着嘴，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十几秒，也许是更久。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骑士最终也只是说出来了这句话。她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是成了那卡在喉咙中的一根鱼刺。说不出也咽不下，卡在那里让女骑士感觉特别难受。

已经接受了既定事实的马林也看开了。他还需要抱塞勒涅公主的大腿，那么他就必须接受现实。

“没关系的。我知道，人都有冲动的时候。这不可避免。但是冲动，都是有代价的，不是吗？”

女骑士垂下她一直以来高傲不屑的头颅。发丝垂落在她的额前，遮住了她的面容。

冲动都是有代价的。就算冲动的结果最终是别人受到伤害而自己没有任何损失，但是那最沉重的最无法让人忘怀的永远都是冲动者心中的包袱。

女骑士看着马林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她自言自语起来：“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哥哥比我大三岁，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捅了树林里的蜂窝然后把蜂窝里的蜂蜜拿回来给我和妹妹吃。就算有时候不小心被那些蜂给蛰了几个包他还是经常这样做。”

马林看着女骑士黑暗中略微模糊的面庞，听着她继续讲下去。

“他经常带我们出去玩，去爬山，去摘树林里的野果。他甚至给我和和妹妹在树林里造了一个小树屋。他给我造树屋那年我才十岁，我妹妹当时六岁，那些日子他经常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我和妹妹找都找不见。直到有一天他跑到我俩面前说给我们一个礼物。你知道当时我妹妹和我看到那个小树屋时多兴奋吗？我觉得，那就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马林静静的听着女骑士讲述着她的故事，他听塞勒涅公主说过女骑士的家人全都在逃难的路上死了。这就和所有悲伤的故事都有一个足够的温暖的开始一样，因为单纯的悲伤会被人遗忘。最开始给人温馨最后却以惨淡收场，这样的悲伤才会让人刻骨铭心。

“我的姐姐，比我大一岁。我和妹妹最经常和她吵架，就在战争发生前的几个月里她还和我还有妹妹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一个骑士。我和妹妹问她为什么。她和我们说，有钱人和贵族们会有很多的女人，而骑士除非是那些贵族和有名的骑士，他们大多数只会娶一个人然后爱她一辈子。我和妹妹当时就嘲笑她，笑她异想天开。”

马林在女骑士说话的空当问：“现在你认为姐姐说的是事实吗？”

“有的骑士却是这样，但是不是全部。我还记得的有一次，我和她同时看上了一个特别漂亮的梳子。在我们两个缠了母亲好久之后，母亲终于给我们买了下来，可是因为家里没钱只给我们姐妹买了一把。我和姐姐就在那抢这个梳子，结果那把新梳子就被我们给抢坏了只能一人一半。那半个梳子我……我竟然在去爱本堡的路上给弄丢了？”

女骑士感慨着叹息着，似乎今天的夜晚格外的安静。

“我的妹妹可以说是我一个人带大的，当时我的年龄最小做不了什么就只能在家里照顾妹妹。她简直就是一个小跟屁虫！我去哪她都跟着我。我最喜欢的就是她那双眼睛，湛蓝湛蓝的，看谁都一副可爱的样子。每次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她都爱摸摸我的脸。”

说着说着，女骑士露出了笑容。

也许这些都是埋藏在她心里边的最美好的回忆吧？也只有在回忆那最美好的东西时人才会流露出这样自然地微笑。

马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女骑士，她的那个笑容很自然很真实。也许现在这个状态才是褪去一身盔甲的原本的她吧？

女骑士继续讲着她的故事：“你说的没错，冲动都是有代价的。我记得当时开战的消息传过来，各家各户都开始收拾家当往北面跑。我跟着我的父母还有哥哥姐姐妹妹也收拾东西，然后就跟着同村子的人向北走。走之前我还和妹妹去看了一下哥哥给我们搭的小树屋，我还和她说等打完仗我们再回来。哎......哈......”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同马林预料的一样了，女骑士双臂手肘杵着腿双手捂住眼睛。

“如果不是我，他们，我的家人们都不会死！”

女骑士的声音颤抖着，还带着哭腔。

“如果不是我非要去路边给妹妹摘那个果子……我就不会和他们走丢的！他们也不会因为找我……”

女骑士哭了，无论她是多么勇猛威武的圣女骑士、女武神，她终究还是一个脆弱的女人。

“还有一次，邻居家的姐姐送给我了一条才满月的小狗，我特别喜欢它。可是它就是不听话冲着我叫，我就想要让它老实一点就打它，想要给它一个教训。可是它还是不老实……冲动都是有代价的，那是我第一次打死一个活着的动物。可是，我就是改不了我那容易冲动脾气！”

马林看着这个女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安慰这个哭泣的女人。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天分吧？

“想听歌吗？”马林突然像是思想被什么支配了一样问道。

女骑士长出了一口气，收手揉了揉眼睛，“你那天在西林城哼的歌在唱一次可以吗？”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