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凡人列传

陈本源把他写的《我的父亲》这篇文章交了上去。

那一年，我父亲刚满八岁，正上小学二年级。那时我父亲的个子还不高，每天早上上课前和傍晚放学后，他都要抱着一个奶瓶匆匆赶到桑麻村，十几分钟后又抱着那个奶瓶匆匆地往回跑。

那一年，我的奶奶生下我叔叔后，没有充足的母乳喂养，当时也没奶粉卖。恰巧姨婆所在的那条村桑麻村正好有一位丰乳肥臀的产妇，她的奶水过剩。经过姨婆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沟通后，那位善良的产妇愿意将多余的奶水挤到奶瓶里，然后由我的父亲带回来给我叔叔喝。

每天早晨上课前，我父亲便抱着那个奶瓶到桑麻村那位产妇家里，等她挤好了奶，便把奶瓶带到教室去上课，中午放学便带回家给我叔叔喝。

下午上学时我的父亲又把空奶瓶带上，等到下午放学便又跑到桑麻村那位产妇家，等那位产妇挤好奶后，便直接拿回来给我的叔叔喝。

从我家所在的村子到姨婆所在的桑麻村，中间隔着一条黄竹村。这条村子有一户杨姓人家，家中有一个小孩和我父亲的年纪不相上下，因为看到我父亲每天都是从他家门前的稻田里经过，于是他便恶作剧地欺负我父亲。

每当我父亲从他家门前的稻田经过的时候，高我父亲一个年级的高个子杨锦程总在他的屋子门前等着。我父亲过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动手，只是看到我父亲拿着奶瓶往回走的时候，他却挡在了田埂的正中间。

那时稻田里都长着禾苗，因此想从旁边跑过去显然不现实，因为那道田埂是唯一的通道。正因为如此，我父亲每次都只能是硬着头皮从杨锦程的面前走过去，当我父亲从他的眼前经过时，杨锦程总是要戏弄性地摸一下我父亲的头，偶尔还轻轻地打上两三下。

刚一开始，我父亲由于过高地估计了对方的实力，所以，只能默默地忍受着。然而，那一天所发生的事，完全改变了我父亲以往的看法。

那一天傍晚放学后，我父亲一如既往很顺畅地跑到了桑麻村，可当我父亲往回走的时候，那个杨锦程又准时准点出现在稻田的正中间。

当时，天色渐渐变暗，天边乌云翻滚，闪电时而在西天边闪来闪去。眼看就要下雨，我父亲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就要到达高个子杨锦程的面前时，然而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要停下来的意思。

见到这种情景，杨锦程跨开两腿弯成一张弓把整条田埂都给霸占了。我父亲急匆匆走上前去的时候正撞他个满怀，手中的奶瓶被甩到稻田里去了，一阵水花溅起的同时，两三只青蛙“噗噗”跳向了稻田深处。

我父亲顿时发怒了，退后两步用手指着杨锦程命令道：“捡起来！”

杨锦程也毫不示弱地大声回答道：“我就不捡，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的东西为什么要我捡。”

我父亲听到这里，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去，整个人抱着杨锦程摔到了旁边的稻田里。父亲和他两人在稻田里扭打着来回滚了三五个回合，最后我父亲把高个子杨锦程死死地摁在稻田里，气势汹汹地问道：“以后还敢不敢摸我的头，快说！”

看到我父亲那气势，杨锦程顿时气馁了，气喘吁吁地回答说：“不敢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至此，我父亲才慢慢地松开了手，捡起奶瓶奔跑着往家里赶。

父亲后来回忆说，第二天他经过昨晚那块稻田时，发现那里的禾苗被压倒了一大片。自那次以后，杨锦程这只拦路虎就再也没有在那条田埂上出现过。

父亲幽默地说：“原先我觉得他个子比我高，肯定比我有力气，想不到真正打起架来，他的力气反倒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