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近午时。
开封府尹杨佐与刑部侍郎吕公弼便将汴河沉船案件的案宗全整理好了。
周正没想到会是自己的老婆告发了自己。
在懊悔与悲痛之下,将所有事情都交待了。
他是齐州长青县人士,祖上数代皆为贫农,周正在三十岁考中进士,成为了全县的荣耀。
然后,周正一步步努力往上爬,先做地方官,又做京官,最后荣升到开封府推官的位置。
按照常理,凭借他的俸禄和光明的仕途,根本无须铤而走险去与商人合作贩卖私盐。
但是,周正这人极为爱面子。
且喜欢享受乡人看向他那种尊崇的目光。
近五年来,凡是有长青县的同乡找他,要钱给钱,要差事给差事,无论好坏,他一个不拒,全都给办了。
另外,每年返乡,县里的桥、路、危房,他都主动出钱修建,俨然成了县里最受尊敬的人。
他的俸禄养的不是一家人,而是一个县的百姓。
那自然就不够用了!
再加上同乡变本加厉地讨要,他便走上了贩卖私盐的道路。
一船载三百石的私盐,来回不过月余,便能让他净赚一千五百贯。
要知道,像韩琦这种顶级官员,一年的俸禄外加补助,也就一千余贯。
而一般的百姓仅仅月入3-5贯钱,每年能挣上百贯钱,便算是小康之家了。
暴利之下,有钱的周正开始迷上女色,与奸商合作,一边贩卖女子,一边自己享用,可谓奢侈至极。
若不是此次贩卖私盐被发现,没准他还能继续维持着清名,继续升官进爵,然后残害更多的良家女子。
……
午后。
吕公弼和杨佐将案宗呈递到了赵顼的面前。
“朝廷蛀虫,斯文败类,朕恨不得将这种人千刀万剐!”
赵顼看完卷宗,将其扔到一旁,气愤地说道:“既然案件已审理完毕,那便迅速公告天下,这种人不用等到秋后问斩,直接斩了吧!”
吕公弼和杨佐互视一眼后,吕公弼提醒道:“官家,周正乃是官身,不如流放琼州吧!”
赵顼一愣,顿时恍然,想起了他登基第一天在宗祠后看到的那三行字。
“其一,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死,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其二,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之人。”
“其三,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这三条祖训乃是宋太祖亲书,本来只有历代皇帝可看。
但在仁宗期间,宋仁宗将这三条规矩贯彻到了极点。
不久后,臣子们几乎都能猜出来了,而这三条祖训也因一些意外泄露到民间,成了众人皆知的事情。
在太宗朝时期,宰相卢多逊勾结藩王,意图谋取皇位,此等造反大罪,也只是流放崖州。
这足以看出,大宋对士大夫群体是有多么的包容。
而大宋士大夫阶层之所以在朝堂之上如此豪横,第二条祖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么说,朕还杀不了他了?”赵顼皱眉说道。
“琼州乃蛮荒之地,周正在那里绝对活不过一年的,和杀掉他没有什么区别!”吕公弼笑着说道。
“不,朕认为区别大了!”
赵顼一脸笃定地说道:“他犯下此等罪状,必须施以斩刑!”
“官家,万万不可斩啊!若真要斩他,那全天下的书生士子恐怕都要反对了!”杨佐有些急了。
祖训第二条,乃是所有士大夫阶层的护身符。
一旦破了规矩,那士大夫的尊严和特权象征都将跌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