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溟来矿场的时间不长, 但对基本的地理位置和流程还是了解得很清楚的。比如,魏家矿场共有六十二个矿洞,按照被开采出来的原石的好坏, 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每个矿洞里都有一名筑基或是炼器圆满的修士坐镇,一旦底下的修士出了问题, 就要马上出手解决。而魏巍在这里主要是做一个统计筹算的工作,把原石按照不同的分量分一分, 每过三天,工匠坊就会派人前来拉走原石, 进行后续的打磨雕琢。
沈溟道:“我听说工匠坊那里是本家的人亲自管理,比洞里还要严格呢。”
殷渺渺已经猜到了, 矿洞里的开采工作没什么特别的, 魏家又对原石看得那么紧,那么, 秘密就极有可能是藏在原石里面, 解开石头的步骤至关重要。她虽然已经拿到了原石,但不敢自己随意解开, 必须亲自去工匠坊那里看一看才行。
“而且, 工匠坊里死的人比矿洞里还要多得多。”沈溟轻声说, “只是魏家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隐瞒, 不叫人知道。”
殷渺渺问:“你怎么知道?”
“家姐虽然眼疾,却有一双巧手, 原先一直在工匠坊里做事, 等我来了以后, 姐姐偶尔会来探望,可是半年前,魏家说她犯了错,被逐出工匠坊了。”沈溟黯然道,“先不说我姐姐向来细心,不可能会冒失犯错,就算真的有隐情,她也绝对会来知会我一声,而不是消无声息地离开。”
殷渺渺点了点头,要是原石真的有问题,开采的人都会时不时死伤一二,何况解石的人呢。
沈溟带着她七歪八拐地走到了一片低矮建筑的背后:“前辈,到了。”说着,用手搬开堵在外面的碎石头,『露』出了一条狭窄的暗道,“工匠坊守卫森严,不允许人进出,好在那里有个很厉害的修士,悄悄挖了这条地道,姐姐以前就是走这条路过来找我的。”
殷渺渺点点头,瞥他眼:“你能逃出去吗?”
沈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实话实说:“不行的前辈,矿场的各个出口都有专人把手,即便是魏管事也不允许随意进出,何况我等……”
“逃不出去也要逃。”殷渺渺淡淡道,“我是不会救你第二次的,你不想死,就好好动动脑筋吧。”
沈溟怔忪,不是要派他传信或是做事,而是就此放过他了?
殷渺渺才没有功夫理会小朋友的想法,查探了一番暗道,果然有些年头了,也没什么威胁,便低头走了进去:“别跟来,不然杀了你。”
沈溟刚刚想迈出去的步子顿时收了回去。
殷渺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地道里。
*
地道的距离并不长,难得的是四壁上贴了许多屏蔽探知的符箓,恐怕正是因为有这些符箓的帮助,工匠坊里的匠人才能避开魏家的耳目,悄悄挖出一条地道来。
而他们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侧面证明了工匠坊里的确危险,让他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会是什么呢?
殷渺渺十分好奇。
一刻钟后,她到达了工匠坊。
老实说,第一眼她险些没有认出来,眼前的建筑与其说是工坊,不如说是牢房更合适:屋子被隔出了一间间狭小的房间,每间房里都有一个匠人在开解原石,走廊里有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在值守走动,严密地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一灯如豆,暗影憧憧。
殷渺渺潜伏在阴影里,好奇地往里看。
这间房间里的匠人是个骨瘦如柴的老者,但手指灵活,轻轻地用锉刀打磨着原石的表面,将上头青绿『色』的石皮慢慢磨去。石皮极硬,他来回摩擦许久才堪堪擦去一小层,殷渺渺没有时间多等,又换了个屋子窥看。
这次是个妙龄少女,她手中的石头已经磨去了大半石皮,『露』出了竹玉的本来面目——与先前买过的玉器一样,竹玉的本『色』是白,之所以名为竹玉,是入手如翠竹般细腻清凉,而非青『色』。
不同的是,刚刚开解出来的竹玉中,渗着一丝从未见过的血红。而且这红『色』并非是玉石上的沁『色』,而像是有生命的活物,正在慢慢地游动。更奇怪的是,那少女仿若察觉不到其中的诡异之处,只是仔仔细细地打磨着玉石,确保它的表面变得十分光洁。
殷渺渺突然觉得不太对劲,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惊觉她目光僵直,双眼无神,居然是个盲人。
等等,沈溟之前似乎说过“家姐虽有眼疾”,莫非魏家要的都是盲人,抑或是……不是盲人的也要变成盲人?她心中一沉,又寻了几间屋子细看,果不其然,每间屋里打磨玉石的全都是瞎子,一个看得见的人都没有。
她又回到了少女的房间外面,恰好看见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竹玉里红『色』的血丝似乎是有了生命,慢慢游出了玉石,触碰到了少女的肌肤,然后慢慢渗透了进去。少女手背上的血管凸起了一小截,像是钻进了一条小虫子,一鼓一鼓地朝她的上臂钻去,不一会儿,领口『裸』『露』的颈部血管鼓了鼓,似乎是朝着心脏的方向去了。
整个过程中,少女无知无觉,仍旧在专心致志地打磨着石头。不多时,竹玉就变成了外人熟悉的样子,滑润细腻,洁白如霜。
少女把石头放进了一旁的箩筐里,拿出了下一块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