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江黎川看了白杨一眼,丝毫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踮起脚把自己空了的行李箱放到柜子的上方,就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之后足足有一个月,江黎川和白杨都没有讲话。
江黎川好像习惯了自己独处,就算共处一室却一言不发,江黎川也丝毫不觉得别扭,安然自得。倒是白杨先觉得不舒服的,总觉得自己在冷暴力人家小朋友。
尤其是小朋友又乖又聪明,生活上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帮助,物品凌乱也只是凌乱自己的区域,绝对不会越过界限去打扰到他。
那段时间,他们俩的房间,像是有个分水岭,一左一右风格迥异。一边是极致的整洁,一边是无序的杂乱。
白杨还以为那么杂乱的情况,江黎川没几日就会受不了,把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搞的一团糟,但人家根本没有,简直就是乱而有序。
数学系人数并不多,人人都相互认识喊得出名字,可没人会主动去把江黎川接纳进自己的小团体,对待江黎川都是客气却不热情。毕竟年龄差在那里,代沟就在那里。
白杨就总是看见,自己的小室友无论在哪都是独来独往,脸上也不挂什么表情,像是习惯极了这样的处境,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有在接到一个小女孩的电话,、听见电话那头喊出“哥哥”两个字时,他才会笑出来,话也多几句,有时候甚至还会开玩笑地讽刺几句,要把那头的妹妹逗地发火才行。
白杨无意偷听室友和家人打电话,却也在听去了大半的内容后才轻轻掩上阳台的门,心里没头没脑浮上一个念头:平常也这么笑多好,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子呢。
最后,是白杨先缴械投降,给这段关系破了冰的。
教授不会注意到教室里有个不被任何小组接纳的低龄小朋友,所以小组课题作业一个又一个地布置了下来,工程庞大又繁琐。
白杨盯着小朋友的后脑勺,发现这小孩儿后脑勺都是冷静的模样,听完课题要求后,根本没有左顾右盼地寻求能带上自己一起玩儿的组员,收起了自己的东西,就站起来离开了教室——沉稳又自信。
最后的presentation,别的小组都是分工有序又合作完美,有人站在幕布前自信地让一连串的数字和外行人听起来艰涩的术语从自己口中流淌出来,有人去适时地配合着翻动PPT,也有人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提供补充和应对突发事件的帮助。
只有江黎川,自己一个人,手里拿着u盘,站了上去。
白杨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阳光带着橙色,透过宽敞的玻璃窗在教室的地面上落下扬着细碎灰尘的光影,在小朋友的周身都打出了一圈儿暖融融的光晕。小朋友一头柔软的发,后脑勺还翘起一簇午睡时留下的呆毛,在橙橘色的光线下可爱的要命。
一件棉质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非常学院风的毛衣,灰色呢绒直筒裤,漂亮地像童话书里走出的小王子。但只有白杨知道,呢绒裤脚的掩盖下,是一双中午起床时匆忙套上的不成双的袜子。
江黎川那天下午到底说了些什么,白杨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那之后,他无比迷恋每一个深秋季节。
每当满地金黄落叶时,他都会想到橙黄的夕阳光影里,孤独又冷静的江黎川,如一颗小行星一般。
教授就江黎川的展示内容给出了赞扬和很高的评价,但还是说,这是小组作业,希望江黎川能融入进大家伙,去尝试一下合作带来的美妙体验。故而江黎川得到的分数说不上非常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