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终于将她诱拐到手。
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从懵懂时便垂涎的男人,终于是得到了他的身心。
他总是出门,一去便是一日。
她知道他是去寻找前往修真界的传送阵了。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她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一个人时,总忍不住发呆出神。
茶水的热气里,也隐约能看见他丰神如玉的容颜。
……
再后来,天地间忽然萧然一片。
白雕盘旋在崖壁上凄厉的叫着,却再也寻不到它伴侣的影子。
秋风吹过,一片落叶在风中打转不肯落地。
冬日的梅花开了,没有人为她折一支插入瓶中。
春花烂漫,一只蝴蝶孤零零的在花间飞舞……
琴音停下时,寒玥还未回过神来。
有一滴晶亮的液体从树上落下,被西陵漠河敏锐的发觉。
他微微皱眉,收了瑶琴,轻身一跃上了树梢,看见她失神的靠着树干,早已泪流满面。
“玥儿……”他轻唤了一声。
寒玥倏然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脸上的泪水,便匆忙抬头去擦。
却忘了手中还拿着东西。
玉箫从指尖一松,直直往树下掉落。
西陵漠河眼疾手快将一道真气缠住玉箫拉了回来,递到她面前。
“我记得这是你大师兄送的,若是摔坏了,你又要心疼。”
寒玥拿过玉箫收入乾坤袋,偏过头去不想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西陵漠河轻轻扳过她的脸,取出柔软的帕子一点点擦去泪水。
“抱歉,玥儿,我……”
他只是想将自己的思恋告诉她。
却未想惹了她伤心。
寒玥将手指压在他的唇上,摇摇头阻止他道歉,然后微闭了眼靠在他怀里。
思恋的滋味呵!
佛家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求而不得,爱而别离,便生思恋。
苦入心房,却无从逃避。
她思恋时,爱意正浓,虽苦却满怀希望。
可他呢?
“阿河,那些年你怎么过来的?”
“那些年?”
“就是……我假死离开后的五年。”
他怔了怔,然后淡淡的笑了笑,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每日忙家族的事,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实在闲下来了,就坐下来喝杯茶,想一想你在做什么,心也就安静了。”
“那你所想,我那时候在做什么?”
“大概……在扎我小人吧……”西陵漠河半开玩笑的道,避开了这道送命题。
“我才没这么无聊呢……”寒玥低声否定,“曲子,你写的?”
“是。”
“把曲谱给我吧。”
“好,回头就写给你。”
寒玥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回头看仍在树上的男人。
“阿河,我们去挖些竹笋吧。”
说罢,不等他回答,她已独自往竹林而去。
五年时光,自知爱人对他恨之入骨。
二十载春秋,忐忑着她是否原谅。
她只要想到他写那曲子时的心情,便觉得胸口发闷难受得紧。
也懂得了他的心情和决定。
他爱着她,却自以为愧对她。
他将前世所有的过错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自以为是他毁了她的一切。
并因此自责内疚。
他的身体定然出了问题,却不告诉她缘由。
不是隐瞒,
不是自负,
只是,
他怕再给她带来哪怕是分毫的负担。
二月上旬,正是第一批春笋大量生长的时候。
虽说两个人半夜三更的挖笋有些奇怪,但只要高兴就好,谁能说什么呢?
没有提篮,寒玥从乾坤袋里翻了个箱子出来。
没有锄头,西陵漠河已经默默的递了把匕首过来。
讲真,她的匕首十把里面九把是淬了毒的,他有些方。
作为他不信任的惩罚,寒玥趁他不备往她脸上抹了一把泥。
不忿于自己的绝世容颜蒙了尘埃,西陵漠河趁她专心挖笋的时候往她脸上也揩了一把灰。
两人打闹着,等一箱子竹笋挖好的时候,两人也都是一身的泥土和尘埃。
施展了清洁术过后,泥土和尘埃倒是去掉了,但寒玥还是觉得不舒服,拿不满的眼神瞪着西陵漠河。
“正院备了热水,玥儿可以沐浴,也正好放松一下。”西陵漠河浅笑着给她整理凌乱的发髻。
将竹笋收进乾坤袋,他牵着她的手离开了花园。
在前院等了大半夜,时刻保证房中温暖,汤池水不冷不热正好的李芮眼尖的发现了寒玥发丝间的些许凌乱,于是看西陵漠河的眼神就不对了。
他家大郎君,不会是——
在花园里趁着月黑风高,
四下无人,
花前月下,
兼以甜言蜜语哄骗,
将长公主殿下给办了吧?
这么一想,忍不住再多看一眼。
长公主脸色虽然正常,眼睛却有些水汪汪的,似乎哭过的样子。
越发的肯定了——听说女子初次的时候都极疼。
大郎君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将人抱在怀里小心呵护才对,竟还让人家姑娘自己下地走路!
李芮具体想法西陵漠河猜不到,但是自己教大的人,有些什么花花肠子他还能不知道?
问了两句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果断将人轰走了。
连收拾屋子的两个侍女也没留。
他倒是想啊,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立即就将玥儿明媒正娶过门!
一群小时候乖巧听话的小子,现在都长得无法无天,全是长空性情太温和给惯的!
新换的锦被纱帐,烧得正旺却没有半点飞灰的炭火,水温正好铺满了山茶花瓣的汤池……
一切都是精心准备过的样子。
寒玥不知道这里一贯如此,还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终归是没有多问。
他在外间看书,她在净室沐浴,隔着一道门又一道屏风,却又能轻易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又莫名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