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钧年一手扶了手臂能及的地方,双眼微阖,好一会儿都没睁开。
庄祁碰到他的手背只觉得一片冰凉,心里也跟着紧张了,“你撑一会儿,我马上叫医生!”
沐钧年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的,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一张英俊的脸显得非常吃力。
庄祁帮着他往沙发上坐,一边打电话,直接把他拉到医院。
中途沐钧年好像是昏迷了一会儿,到了医院的时候自己又醒过来了,那种感觉很奇异,不昏不沉,直接没了知觉醒来才觉得头疼得厉害,要崩裂开似的。
隐约听见医生在跟庄祁说话,“多久了?经常这样吗?”
庄祁只顾摇头。
他只见过一次二少这样,而且他这人跟铜墙铁壁似的,从来没喊过累,这几年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照样生龙活虎的,别说经常,以前连他生病都没见过。
他被医生推了进去,庄祁就在门口等着,不知道情况,所以也不敢贸然给沐夫人什么的打电话。
想了想,打了好像也没用,沐夫人现在见二少就来气,二少这也挺惨的,都快举目无亲了。
等了差不多半小时,医生终于从里边出来,沐钧年被护士推着去病房。
看样子是要住院。
“什么情况?”庄祁走上前看了一脸凝重的医生。
医生看了他一眼,皱着眉,“你是病人家属?”
庄祁点头。
“签个字吧。”医生硬是没直说,只把单子放到他面前。
庄祁这就皱了眉,二话没说,低头唰唰两笔签上大名,然后看了医生,“到底什么情况,您不用支支吾吾的,也别用听不懂的术语,明白的告诉我,也没多大事。”
一听他说没多大事,医生皱着的眉就更紧了,又扫了他一眼,然后如他所愿简洁的概述:“病人情况很不好,恶习不少吧?酗酒熬夜的老烟枪?就这样竟然到现在才发病,具体是肺癌还是肝癌,或者两者都有,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说完停了一下脚步,看了庄祁,“没有术语,能明白吧?”
庄祁愣了愣,拦住医生,“不是,您说的确实是真的?”
医生皱起眉,一脸严肃,还有点生气,“我像在开玩笑吗?病人都这么严重了,就没个人发现不对劲?”
庄祁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是的确,嫂子出事之后二少抽烟比吃饭还勤快,每天不熬夜不舒服似的,的确不是个人能顶得住的。
后来医生给庄祁做了比较详细的解释,大概意思就是因为抽烟加长期熬夜,肝功能减弱,血液里的脂肪太多,再严重一点就转成肝癌了。
头两天,沐钧年大概是醒着的,但是没什么力气,想出院吧庄祁不让。
“你就老实的在医院住几天吧,外边的事暂时别操心了,自己身体都快完蛋了还操心谁?”庄祁皱眉看着她,“我看你那生活早晚得出事,果然吧。”
而且这回好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不是言三就是许冠跟他三个大老爷们轮着来。
“没告诉沐夫人吧?”沐钧年脸色有些差,问了句。
庄祁挑眉,“谁敢说?”
下午的时候,沐钧年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摆了摆手,“找个护工就行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出什么乱子。”
庄祁倒是觉得现在该出的事都已经出了,反而不用担心别的,沐寒声那边别严重起来,这边盯着杜峥平,一切稳定下来也就好了。
“你这病也真是时候。”庄祁看了看他,一边利落的削水果,“所有事情都快尘埃落定了,你倒是病倒了,我想庆祝都没个人。”
沐钧年笑了笑,“你也该戒烟戒酒了,还庆祝什么?”
庄祁挑眉,戒是不可能了,没了烟酒哪都不对劲,克制一些还可以。
安静了会儿,沐钧年才想起来问:“找人去过第一岛了?”
“去了。”庄祁道:“暂时什么没探到,所以你最好赶紧好起来。”
少了主心骨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就害怕哪天发生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担心总不会没由来,庄祁这担心还就成真了。
那天从早上到下午,沐钧年都在病房,习惯了随手拿过床头的书来看,等放下才知道庄祁没来。
又等到了下午,再到傍晚,庄祁还是没出现。
沐钧年终于皱了眉,直觉就是出事了,不然不会这样。
好像每次他稍微有点事,外面一定会发生什么,兄长夫妻离世,沐寒声出事,傅天元自杀都这样。
原本沐钧年也不愿这么想,偏偏脑子不受控制,结果事实也是如此。
杜钰随夫殉情。
听起来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就那么扔下十岁不到的小女孩,但傅天元死后这段时间杜钰怎么煎熬的没人知道。
反而是沐钧年能理解那种痛苦,失去一个人,就好像活着的人的灵魂也被带走了。
“小女孩呢?”他见到庄祁时才问。
“在她二叔家。”庄祁抿了抿唇,有些疲惫的按了眉间,“我估计杜钰是觉得大人都走了,傅天成总不至于虐待一个小孩,这么一来,那小女孩以后反而会过得好一些。”
沐钧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所以我说他们夫妻俩太仁慈,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他们一样善良。”
庄祁皱了皱眉,“傅天成再畜牲,也不会对小女孩下手吧?”
一个小孩知道什么?还是个女孩。
沐钧年也说不上,只是淡淡的皱着眉,再怎么说,一个小孩没了双亲,无论在哪都已经是一种孤独。
“我去看看她吧。”沐钧年忽然这么说。
庄祁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头。
沐钧年看到傅夜七的时候,她完全不是之前那个活泼娇气的小公主了,只张着一双褐色的眸子安静的看着他,一眼就让人心生怜悯。
家里的保姆还在,偌大的傅宅,就她一个小女孩。
庄祁才说:“听意思,傅天成一家要搬过来,说是好照顾她。”
对此,沐钧年扯了扯嘴角,“搬他们一家子,竟然还比把一个小女孩接过去容易?”
但这确实是人家的家事,就好像公司内部的事他们无法干涉一样。
沐钧年试着跟小女孩说话,但是她一直都是安静的,一句话都没说过,眼睛里红彤彤的,眼泪却一滴都没有。
“你叫夜七是吗?”沐钧年这么问她。
她也不点头,只是目光对了过来。
沐钧年看着她脖子里的玉坠,淡淡的笑,“等以后你要是在这里住不下去,叔叔把你接出去别的地方可以吗?”
沐钧年所能想到的是把她接出来给沐夫人带,但是现在不行,一是没理由,傅天成估计不会答应,否则显得他这个二叔很畜生。二来沐夫人还在气头上。
不过出了傅宅,沐钧年看了庄祁,“一定不能让她再出事了。”
傅天元当初要他帮忙的事,他好像都没做成,这已经是严重的失约,这事估计第一岛的她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估计也要怪他的,杜钰可是她唯一的一个朋友。
对于这事,最自责的莫过于庄祁。
傅天元一家的事是他经手,最后却办得这么糟糕。
上了车走了没一会儿,沐钧年觉得头疼,还想吐,显然身体出了问题还没恢复。
没办法,只能中途停下。
庄祁看着他一阵蹙眉,“早知道你会把身体消磨这么厉害,当初不应该让你抽烟喝酒,反正嫂子还好好的。”
问题就是当初不知道她还活着,他就养成极度恶劣的生活习惯了。
送沐钧年回到医院的时候都快晚上九点了,庄祁也没多留,不过提了一句:“庄岩开学过去的时候你是不是要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