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思了一会儿,她起身靠着床柱坐好。既然他这么有觉悟,她也就不用客气了。
“这是谢嘉树的房间。表叔,床下柜子看看有没有他的东西,衣服什么随便有一套就行。我快难受死了。”
“你怎知道这是谢嘉树的房间?”骆思恭没好气,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这是大张旗鼓的被当成下人指使了。
“那架屏风,是谢大公子亲手做的,他售卖的缂丝品只刻大号或表字,送人的刻小字。你看看屏风下面。你自己写一幅字挂书房,会署名吗?”
骆思恭心下暗觉有理,走回去仔细看,果然没有署名。蘩卿觑着他的动作,“对啦!自己用的才不用刻名字那么麻烦的啊。”
骆思恭转头看蘩卿,“没刻字你怎么知道是他亲自做的?再说,凭一架屏风,就能断定这是他的房间?也许就是送人了呢?”
后一个问题,问完他就后悔了。他真是被这姑娘气糊涂了。谢家的晚一辈除了谢嘉树,谁还能这么任性的在家族的船上划出自己的地盘。果然,蘩卿轻蔑的看他,右手随意的把玩着颊边的刘海,抬起自己的左手示意,“他的左手受过伤,刻出来的东西与人不同。错不了的。”
骆思恭看她一双似笑非笑、闪闪发亮的妙目直射着自己,心中一动,“不可能。他的手很好。”说着,却还是附身拉开了床底柜。底柜里什么都没有,骆思恭示意蘩卿侧身过来看,她看了一下,撇撇嘴。
骆思恭站起来,重转出屏风,往书桌那边走,试探道:“你能看出来?”
“不能啊!”蘩卿见他上钩,放了心,调皮的笑,“我其实是瞎猜的!谢嘉树那人怪得很,他从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我猜这是他的房间,自然就是他做的屏风了,再说上面又没名字,不是很明显吗?”
谢嘉树几年前胳膊肘受过伤,伤愈之后,左手莫名其妙的却出了问题。这是谢家的秘密,舅舅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她是前生谢家败落后听杨恒说的。
而那副让甄贵妃中毒的缂丝画,是被人偷换过的。这事前世几年后才查出来的,那时候骆思恭已经死在了播州,无法知道他当初是被人利用了的。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表叔,我想吃东西。”蘩卿想到骆思恭前世死的那么早,心下有些难过,说出的话就软糯糯了。
骆思恭起身递了点心给她。看着她取了一块,却不吃,“缂丝呢,用的是平纹木机,这种机器比之平常的绸缎梭机简单一些。但其对手工艺人的技法要求也高许多。织者用通经断纬的方法,先经后纬。它跟画画一样,要先布局。又跟画画不一样,画只要举手点墨,而缂丝,则要镂刻挖织,一根一根丝线纵横排列,计算巧妙,才能排列到位。一般情况下,一副缂丝制品,需要许多人一起制作,但谢嘉树这个人有一套独特的方法,除非特别大的制品,他通常都是自己做的。”蘩卿看着骆思恭,“你说,一个人完成本需要几个人才能完成的作品,他自己的手完好尚且难,手有问题的话,是不是会不便一万倍?”
骆思恭目中清波流动,“你的意思是?”
蘩卿不言语,就在他以为她要告诉他什么的时候,她却噗嗤一笑,一手挑着颊边的碎发把玩,一边点心送到嘴里,“我的意思是,”蘩卿边吃边笑,“我其实也不知道啊!”
不是都告诉你了吗,笨死了!通经断纬,双手不能配合,他就要想些办法配合才行啊,通过其他媒介间接配合的成品,与手工配合的成品,纵横之间肯定有差别。这个,找技艺高超的老工匠鉴别一下是可以看出来的。这种高手虽少,但绝不可能没有。“不过这点心真难吃啊!”她嘀咕一句,嫌弃的将点心重放回盘子里,不吃了。
骆思恭自己随手拿起一块来吃,一边敛目凝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