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打断问:“现在火势如何了?有没有新的人员伤亡?还向外连吗?县衙的人到了吗?你来有其他事吗?”他的语速极快,管家觉得来报信的场景与他想的不太一样,心下大乱,赶不及一一回答,只极快的接上最后一个问题,“有事,不知怎么回事的,救火的家丁有两个突然疯癫起来,口吐白沫死了!我们老爷怀疑有人纵火并下毒,叫您务必速速前去!”
页问虚显然才知道谢家走水的事,插话厉问:“怎么回事?”管家详细叙述了,他听着,面上的神情阴晦不明,“刚才说的是一开始救火的人中的两个?”
“是。”
想了想,再问:“别人呢?”
“其他人大都头晕,恶心。有个手脚有些不灵便。”
骆思恭等了片刻,确定他不再问什么,才打发了管家下去,转吩咐在船头举令开道的校尉,改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沿路打罗唱令。令。末了才问页问虚:“表兄觉得是怎么回事?”
两人面上虽一派平静熟稔,但毕竟已十余年未见过面,彼此心里都夹着小心。
页问虚半垂下眼睑,沉默片刻思忖着道:“不好说。烟气太重或也有如此的……”
“你方才为何要特别问是否一开始的两人?”
“时间久。”
骆思恭观他神态,猜他这话并不由衷,心下一瞬更凝重。
李化龙在页问虚上船后便退至一旁做守卫状负手直立。蘩卿在舅舅和骆思恭说话时,看了他一眼,二人对视即转开。页问虚余光瞧见了,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
本来,自从上次在杨家大门口,李化龙出手扶了一下抱着蘩卿差点被算计摔到的沈存知一把后,页问虚对他的印象就分外好了。谁料,后才得知他当日非但还另救过蘩卿一次,甚者更凭一己之力赶跑了绑匪。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年轻人,不声不响的静静立在他们这些人中间,怎么看,都带着一种该令人警醒气韵。一个人不喜张扬是好事,但若刻意回避,有意隐瞒,那就一定是有隐情了。这令他感到很不适。
凭直觉,他感到这个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他对其说不上喜恶,只是私心里并不愿意蘩卿与他过往。他暗暗想着,夜长梦多,一定要快快补上一份谢礼给他,断绝他与蘩卿斯见才好。正想着,只听蘩卿问:“舅舅,我二哥呢?他去了别处寻找吧?”
“没来得及告诉你,”沈存恕插话,喜津津的道,“你二哥中了解元,今儿早晨来的喜报。他这会儿定是在披花受拜呢!”
蘩卿瞬间就红了眼眶,喜极而泣。她怎么忘了这事儿!“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饶是早就知道此事,一时间,她还是激动难以抑制。由不得中心大畅,所有的苦涩难受都仿佛一下子变的云淡风轻起来。
顺流而下,又有锦衣卫铜罗开道,一路就变得极快,原本相同的路程好像缩短了大半似得。
期间,页问虚和骆思恭单独僻到船头说了一会儿话,蘩卿隐约听到骆思恭提到“刘太妃”四个字,心下一突,暗暗留意着他们之间的神情变化。刘太妃是嘉靖帝的宠妃,蘩卿听外婆说过,她姿容绝丽却年轻而猝亡,是当年宫里很传奇的人物。因刘太妃当年是页家的病人之故,页家曾沾过她不少光。
蘩卿自忖,与宫里女人相关的事儿,与页家而言,那就不会是什么难事儿了。只是,不知道骆思恭是为谁办的这事。他前世与哪个宫妃交好,并非她一个后宅女子能知道的。想着,再观察两人。果然,一开始的谈话仿佛寻常的很,后来就融洽多了,页问虚甚至还对骆思恭笑了笑。对于一向待人待事都寡淡的舅舅来说,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看来是谈的还不错,蘩卿转头看向了前方。
已经到谢家庄的水域了。谢家的方向浓烟滚滚,暗沉沉的悬天垂地,青色的火焰怪异恐怖。仔细去听,噼噼啪啪的烧裂声越来越近,至村口时,惊爆如撕裂虚空,赫赫扬扬震动耳膜,仿佛天地间突然显出炼狱之火,而罪恶的灵魂正在那里被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