蘩卿说着看了看天,也不知道嘉树走了没?心中惦记着,口中却问谢昌盛:“二叔叔,您说对吗?来日谢家三分,总有一分是您的。这样也强过您这个庶子,要一直仰仗嫡长子的大伯父的鼻息,对也不对?”
谢昌盛的眼里瞬间凝上杀意,蘩卿看着笑了,“别担心!我都是猜的,没证据。三叔也真是糊涂,他不该一巴掌断了五奶奶的命,他还当你和大伯父一样,是兄弟呢!”
“找死!”谢昌盛无声的吐出两个字。谢二夫人则愤愤的盯着蘩卿,“果然是那条狗有问题!你尽然勾搭谢嘉树!你们是不是早就有了奸情?!你还真和你那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娘一样,二三其意,是个狡猾的货色!”
蘩卿愤怒已极,“二夫人!你会下地狱的……!”“的”字未及出口,一把尖利的匕首便直直的从她背后刺来,是刘妈妈。她满身狠绝的戾气,双目腥红的低沉喝着:“卞秋水生的贱货!秃驴!咱们谁也别想好!去死吧!”
“小心背后!”“师妹小心!”两声焦急的断喝与刘妈妈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转身看见匕首的蘩卿却被卞秋水三个字砸蒙在当场,愣愣的忘记了躲避。
饶是李化龙早有准备,且出手迅捷如闪电,石块还是晚了匕首一步。冰凉的铁器入肉的噗呲声中,蘩卿的左肩窝溢出一股鲜血,同时,李化龙一脚斜飞,将刘妈妈踢飞出老远。蘩卿踉跄着摇晃几步,落入急窜过来的臧棣怀中。
“蘩儿!”页问虚从锦衣卫包围的谢家众人中急速而来,失声脱口的恸喝声已经变了调。
“哈哈哈,页问虚,你终于出来了?谢昌雄方才叫你干什么去了?”两个锦衣卫上前要绑刘妈妈,她大叫着挣脱开:“放开本宫!你们这帮蠢奴才!”在靠近的几人一致的惊异神情中,刘妈妈挺直了脊背,泠然的看着页问虚:“谢家地库的那些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吗?啧啧啧,废了多大力气才弄成的啊!死了那么多昆仑奴,好不容易才实验成,这就要大挣一笔了,谁想到谢昌雄他就放了那么一大把火啊!哈哈哈!那些断肠草芙蓉花,女尸粉,都多难得啊!万金难买,却不得不一把火烧了了事!严家得走两三条船吧,为什么不一起运出去呢?真是可惜了!严家不干吗?哈哈哈,严家这样的才是聪明人!页问虚,缺德事做多了,你就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从另一侧出来的骆思恭一抬手,霎时火把四亮,清晰的照出了页问虚阴晴不定的脸。“你究竟是谁?刘妈妈?”
“你……”正要再开口的刘妈妈看到从页问虚身后被推出的人,话便卡住了。
“嘉林?”蘩卿虚弱的躺在李化龙怀里,臧棣正动作迅捷的为她剜去伤口周围的皮肉,再上药包扎。谢大夫人刘秋丽指挥着几个信得过的丫头在三人周围围了一圈。其他人知道她受伤的部位比较敏感,都避的很远。“舅舅抓嘉林干什么?”蘩卿眼泪汪汪的喃喃,拔出匕首那刻的刺痛过后,伤口的疼慢慢就没有那么剧烈了。
“别说话,师妹别说话!布搅到血肉里,你会出事的!那匕首上粹着毒呢!你别动呀!”臧棣已经急出了一身汗,“你别动啊!幸亏李化龙出手及时,伤口很浅,否则……”一向爱笑的书生此刻连哭都哭不出来。
李化龙看着蘩卿苍白透明的脸,正要说什么,却听页问虚的声音悠悠的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嘉林,嘉林,万历六年九月初八生,谢二哥,咱们来说说这个孩子吧?怎么样?那年九月初八,皇后娘娘刚进了大明门!那之后的几天呢,不记得了,谢二夫人生出孩子了吗?那个胎息不像是活的……”
“页三!”谢昌盛的脸色青白不定,半晌后,他慢慢放下怀里的谢之画,缓缓起身,“页三,这个孩子怎呢?”他说着转看跌坐到地上的谢二夫人,“页三,你说说,嘉林怎么的?阿娇那年的胎息是死胎吗?你可别乱说!”
“爹爹,娘亲……”夜风中,谢嘉林的哭腔显得异常茫然无措。
谢家的火已经彻底熄灭了。一片断井残垣的场地上,远处是锦衣卫包围着的谢家一干上下人,时不时响起的灰烬瓦砾的跌落声和噗通噗通的塌陷声显示着抄查找寻还在继续。
不知道为什么,页问虚许久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