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不是,不是……!不是什么?不是他明知你购进的那些药草若别有他用,则其中必定大有蹊跷,却从来不闻不问。还是,不是你进贡宫中的那些缂丝和织品许多都是大有问题?这世上买药的那么多,你为何偏偏只从页家进货?你和他,”她点着页问虚和谢昌雄,“你们心照不宣,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啊,哈哈,不是,不是什么,……”慧妃指着谢昌雄,笑的哭起来,几欲气噎,“不是这么多年你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种种吗?……还是,不是你为了巴结刘家抛弃妻女,背信弃义……不是你因为我长得像卞秋水,便把我送到那见不得光的地方,……不是,你为了巴结王家,把我的孩子换掉,把明明得宠的我压得死死的!或者更加不是因为我色衰爱弛,你就要我的命,……你,不是?……若非今日我娘说出了当初的真相,你是不是到死都要假装不知道我,你跟我说不是,究竟不是的是什么!你,你们,……各为谋算,狼狈为奸,表面上光风霁月,肚子里却都是沟渠脏浊,……我恨你们!我要让你们一个个,该死的死,该偿的偿!我要让你们从我这里得到的所有,都顷刻而去,灰飞烟灭!我要你们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别以为烧了就一了百了,可不是的,我早已经写了十份状书,各自呈送分散,过不了多久,弹劾你们的折子就会递到天子案头。你们就等着吧!现在的天下,不光是皇帝的天下,还是言官清流的天下,你们那些事只要一半条大白天下,就够你们死十次百次了!你们等着吧!”
慧妃双眼腥红的咬牙切齿,越说越颠三倒四,其状癫狂至极。蘩卿看着忍不住遍体生寒,她所恨的哪一件都说来话长,但从她的角度来体谅,却又难免令人欷歔。她看着慧妃的种种,耳听着她的话,暗暗忖道,她说自己是卞秋水的孩子,这是真的吗?卞秋水又是谁?慧妃到了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爱恨情仇的自我之中,难以脱身。她说的话,要么极真,要么极假,自己若想得到究竟,要信的只怕还需是自己。
说起来,她听到慧妃说出自己身世的那句话后,瞬间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或无法接受,相反的,胸中竟生出一种恍然落地的终究如此之叹。其实,她从很小的时候就隐隐明白,自己极可能并不是母亲的亲生之女。慢慢长大后,这种揣度便越发无法控制。
“卞秋水,卞秋水?”她喃喃着,以为没有人能听得到,却不想疯癫中的慧妃双眼突地射向她,“页问虚!你看看这贱人这张脸,倾国倾城貌美如花!你若,”她边说边一步步向蘩卿走来,“你若把她送进宫,送到皇上身边,你猜你能得到什么?或者,你说太后娘娘若看到了这张脸,她会不会感谢你,会不会……”
“啊!嘉林!”“嘉林,嘉林!”谢二夫人的失声惊叫和谢昌盛的呼唤打断了慧妃的话,她倏地转身,急急奔扑过去,“阿林!我的阿林!”
我的阿林?谢嘉林是刘惠的孩子?他今年十一岁,那就是说,他本来该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天哪!
被逼迫的跪步后仰的蘩卿转头去瞧,只见谢嘉林正口吐白沫的抽搐在地,谢二夫人手脚麻利的掐着他的人中。“夫人,夫人!二老爷,小姐醒了,之画小姐醒了!”素红急急的奔过来,满面都是喜色。二夫人似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喜极而泣,“真的?这……啊,太好了!”
“你给之画吃的究竟是什么?”谢昌盛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蘩卿,蘩卿与他对视一眼,慢慢站起身,“我告诉过你了!二老爷何必自欺欺人!”说完,转向页问虚而去。她还不知道谢之画究竟为何物所致时好时坏,但相信谢昌盛与她一样,此刻都已经隐隐有了怀疑的对象。
蘩卿刚走了两步,就听背后“嗖”“铛”两声碰撞响起,她回头去瞧,只见半丈外的地上躺着一支羽箭,斜刺里的地方却是插着一支袖箭。“在那里,追!”有人喊着,三四个锦衣侍卫的身影快速的奔向了矮屋塌陷的瓦砾后。“你们几个,侧路包抄!”“这回还看你往哪儿跑!”
她惊愕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