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监(三)
骆思恭推门进了屋子,臧棣和蘩卿还在窗户边站着说话。
“觉得怎么样,还烧吗?”臧棣正用手背贴蘩卿的额头,她避了一下,扭头正见骆思恭进门。打个对眼儿的功夫,骆思恭只觉她眼中尽是忧郁低迷,本就弱不胜衣的病态,这下子越发显得可怜。他下意识拧眉,瞧臧棣的意思就带出不满了。
臧棣却憨憨一笑,“呵呵,缇帅大人!您来了。”忙拉着蘩卿行礼,姿态十分恭顺谦卑。骆思恭一直就没瞧出这“竹竿儿”高的“二傻”身上有何过人之处,值得页三将他作为医术第一传承人的,这会儿见他竟然连礼数俱不周祥,更加不以为然,随意嗯了一声,走过去扶住蘩卿的手臂,“行什么礼!快起!怎么样?脸色不好呢!”
“应当的!”蘩卿淡淡道着,退开一步,“没事。好多了。多谢。”
“呵呵呵,缇帅您忙您的,师妹,这边坐,我给你搭脉看看!”臧棣对骆思恭笑笑,哈腰扶了蘩卿的手臂往屋里唯一一张桌子边走,“可还有点烧咧!还晕吗?睡着了吗方才?”问着,掏出手帕擦了凳子,仔细的安置她坐好,伸手入怀再掏了一块干净的白帕子抖抖,轻轻褪开她的衣袖一角垫上去,很慎重的样子。
蘩卿有点儿尴尬,修长的脖颈下意识朝骆思恭的方向微微扭了下,抿唇嗯了一声,低低道:“多谢师兄!方才,应该睡着了吧!”
骆思恭见状,就说了声“我出去一下,”转身往外走,回手关门的时候,就听臧棣突然高兴的道了声:“哎呀,好多了诶!”
曾广贤办完事,急急忙忙往东厂来,老远就看见小刑讯室门缝里射出来的光线,走近了正要推门,一个声音沉沉的从侧处传来,“如何?”
他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三五步转角的廊柱处负手立着一人。笔挺的身姿正好影在大梧桐树后面,黑暗中半遮半掩的,与影子重叠,不宜细瞧根本发现不了。曾广贤腾地就来了火,皱眉看了眼门里,疾步过去,“谁啊这么大谱?页问虚来了?”
骆思恭的神思还在辽远的夜空远处,有些恍惚的沉声,“哦,不是。不方便。打听清楚了吗?”
“他妈的,那二缺还在!”曾广贤不屑一哼,“清楚了,西山草场的提督太监李锲被查了。有人告他私卖麋鹿,私自出租皇家狩猎用地。皇上听说他私自淘换了不少银子,都收入囊中,十分不快,叫东厂核实之后没收财产!死该是死不了的,但前途怕完了!就剩庙里养老一条道了!”
骆思恭皱了眉,“什么时候的事儿!”
“傍下午的时候说是。”
“嘶!”骆思恭的眼蓦地一睁,“页问虚进宫前还是进宫后?”
“说皇上前脚打发了此事,后脚我们换的班。随后页问虚不就来了么!”
“手脚够麻利的!你回头注意点,看你身后是不是也有尾巴了!御前都什么反应?”
“秋铣那个挺机灵的徒弟偷偷跟我说:皇上没叫打着问,事情这才闹得不大。李锲这人本来就抠门,该是他哪头银子没送到,弄得分赃不均,得罪了‘人’!乘机会这就是!”
“那,秋铣的意思是谁?”
“啥是谁?啥意思,……不知道啊!”
“哎呀!”骆思恭两手一拍,摇头。
“你是说,弄死沈修平出事时那匹马的事儿?”
骆思恭摆摆手。
曾广贤呆了下,“哎呀呀!”猛地一拍脑门,“傻了傻了!谁给李锲上的眼药!我再去问!”说着就要走,骆思恭淡淡道了声:“还有呢?”
曾广贤咧了下嘴,认了怂,嘟嘟囔囔犟嘴:“上三监的提督本来就换来换去的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能呆住的有几个呢?御前监的人又见多识广,哪里当个事儿!”
“哼!”骆思恭沉下脸,气压低的吓人,沉声道:“平时叫你多看看书,就是不听!御前监的人个个都精于鬼腹之道,连他们俱当面变色紧张,那就要出大事了!李锲坐下那个位置是金山银山!御前监那块地方,一个人就是一个衙门!不当回事?亏你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