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看了看骆思恭的方向,二话没说,点了点头,当先转身往北边御马监庑房之处走去。方才熏硫磺的时候,她就发现曹髦悄悄打点了一个近身的校尉几句,那人随即便离开了人群。当时她就已经确定,御马监有蛇的事儿骆思恭的确早已知道。而苏舜才收网当晚来见的,应该就是裴据。所以,今晚,他一接到皇帝的命令配合舅舅找蛇窝,才能迅速的想到并安排了一切。御马监不是他能动的地方,或者,可以肯定的说,像他一样对御马监早有观望和觊觎的,应该大有人在。所以,那晚,苏舜才带到乾清宫的蛇,显然不是偶然!
这可就有意思了——从谢嘉林将她们家的蛇要走,到这蛇出现在谢林死亡的现场,中间唯一有变故能牵连到御马监的,就是苏舜才那晚的动向。
不管她如何自认为抓住了先手,事实证明,那人始终都能更在她之前张开网。这是巧合吗?肯定不是!
也就是说,如果暗鬼是李怀玖,那么,除了他的下属,他至少还有一个能轻松掌握御马监几大权监细枝末节动向的同伙。下属有可能兵部知道他的身份,但这个同伙一定知道。可以肯定的是,这人在御马监,现在、此刻,这人就在御马监!他是谁?此刻御马监这么多人,总不能一个个挨着查!
想着,她突地又骇然。与其说是对方太无孔不入,以至于能够随时调整下一步部署,还不如说是自己身边已经不干净,早有泄露了呢!身边的人?谁啊?她们家一贯仆役从简,扒拉扒拉,剩下的已经没什么外人了啊!
跟着曹髦,功夫不大就见到了曾广贤。毫不意外的,裴据已经被绑上了,状态十分不好,脸色灰败,蔫不拉几的颓丧。因为长得瘦小干吧,耷拉着身子团吧成一蜷,活脱脱像只丧家犬。听说他才四十出头,看着眼前这人,蘩卿颇有些不信:满头灰丝从太监帽下露出来,枯干根叉,显然掉的很厉害。脸色蜡黄,眼袋黑青,眼白发苶,看着足足比李锲老了十岁。两个差不多年龄的人,眼前这个显然精神差不少,这是长期思虑过度的老态,心绪不佳所致,与生活品质无关。他最近一段时间应该十分焦虑。
看到曹髦和蘩卿进来,坐在裴据身边翘着二郎腿的曾广贤笑道:“呦,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裴公公正跟我打听沈姑姑的事儿呢!”
“哦?那我来的正是时候了!”
裴据这才撩起青眼皮看过来一眼。青白眼大而空洞,上下一扫,并没凝起什么焦距,似乎有些失望。
见此,蘩卿有点挠头了,最不好办的就是认死的人。人一旦放弃了希望,就无异于行尸走肉,想打动太难了——关键是,为这种人的交易,付出太多,不值。
她想了想,是真是假,有戏没戏,一试便知。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死,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吗?求生是人得本能,她就不信,给他个生的希望,他能不动心!就算他心里明白,知道求生是海市蜃楼,空中楼阁,那么,给他机会多拉个垫背的呢?让他的恨的人多不痛快些呢?
想着,她平静的注视着裴据,一步步走过去,伸出两根手指,直接了当的道:“一,你想活吗?我能给你活的机会。二,李锲不是我舅舅害的。你可以不信,但这是事实。我认为,公公是信的!”
裴据看了她片刻,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