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解开前生厄(十)
却说谢昌盛的夫人樊氏离开了女儿女婿暂住于京城的下处,刚拐过南城街转角,爹爹樊越跳上了车来。打眼见爹爹布衣绢衫,鼻下还拈了一簇灰髯,不禁将眼梢一挑,讶问其作此装扮,是何来何去。樊越面色铮铮,有不悦之意,只问谢家大夫人刘秋丽见蘩卿的事她可曾办好。
樊氏面带了戚戚道:“几年不见,爹爹见了女儿,一无喜色,每见不过吩咐有事。知道的是亲父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不过讨债的来去。”
樊越呵道:“你这丫头,生来的心性我怎地不知!不必讲这些委婉呈请,谢家大郎我救不得!你夫君能有活命已经是我费了好大情面,周转谋划,留他一脉。依台极之意,他也是必死的!”见女儿姿态寥落凄哀,皱眉斥道:“最不能看你这情志上搓的样子!三十多年了,还这样惦记着他,没出息!”
二夫人道:“岂忘了他终究是爹爹择选的女婿!”
樊越愤而一拍椅子,“虽然他那样恶恶的背叛于我,实在令我每思即愤,但这些年我总是也忘了此事的!你现在却要提,那我就要说了,如果他不是贪图景王府的产业,巴结着娶了景王的小姨子,都按照我们定好的婚约来过,我们樊家怎会落得如此境地!他谢家也不必有今日之祸!你瞧瞧现在,台极对我已经十分不耐烦,此次事不成,漠西之地,无我立锥之所,中原回不得,漠北不能去,你叫我偌大年岁,带着一家老小,漂泊往哪里去好!”
提到往事,累及今朝,樊娇更伤怀,转温和了语调,叹劝道:“哎,是,当初莫提,莫提当初,女儿的错,已悔了这么多年,如今连阿慧俱殁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都罢了吧!”
“呵呵!”
“爹也不用如此,不管他当初做的如何错,终究这些年他纵容我良多,若非如此,爹爹那多少事也是做不成的!那么多东西过漠北漠南在漠西往来,教会里的多少买卖事业,都是我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力操办,爹爹难不成真以为他人傻好欺,都不知道吗!再提那瓦剌鞑靼,女儿就更有话说了!二三十年来,爹爹独立支撑教会,往来费心,茶马之路断绝,他们的多少生销,丝绸茶叶瓷器物品,这几年的火药枪械,数都数不清的东西,俱是我与爹爹支援!还不是他!他们翻脸就要他命,忒以无耻!我却不能!”
“虽是做了事的,但谢家也有好处么!”樊越强道:“买卖人有规矩,我们往欧罗巴的往来,谢家往留里克的买卖,不必经过海运的风浪,顺风顺水的陆路而往,那些沿路的大小部落,过准格尔往哈巴河,布鲁克巴,别失八里,若无台极大手印,那些人早将谢家生吞活剥了!谢昌雄占好处少吗?既不亏,说这些何用!”
“虽说买卖人有规矩,不提他吧!您可瞧瞧,您口口声声感念的那台极老大人是如何对我们的!教会的事儿说革便革,一无商量,吐蕃那戴黄帽子红帽子的老奸僧,传的什么乌龟教,一个个装的像个得道高僧,无欲无求,原来不过一肚子男盗女娼!叫什么大乘佛法,不过利欲熏心,划个地盘当僧国,说来说去就是糊弄老百姓,叫人都信他们的胡咧咧,一个个变了傻子,都是听话的木偶机子,全凭奴役!爹爹偏偏还真就被糊弄住了,完全不介意人家也当我们是猴耍!这次的事儿,他黄台极怎地不跟我说个道道了?就知道女儿我不能像您那么好性儿,由着拿捏!”
樊越听着,无声呵呵,乜了女儿一眼,眼睛一闪,转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是没办法。咱家两次大难不得亡,全靠了这隐忍之力。妞妞啊,总是这次谢家已经完了,你就不要再拧了。你以为黄台极舍得下谢家吗?舍不得!他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