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第一女官三
第二节掌宫管事下(一)
蘩卿回身,看眼骆思恭身后无人,开门见山的问:“来了吗?”
骆思恭深深的瞧着她,答非所问,“耗了好几宿没睡好,不困吗?”声音有点小,恰逢换值的当口,后院的方向传来嘹亮的喊号声,正好掩住了他的话。蘩卿听得似真非真,心中懵蹬一疑,“什么?”
骆思恭瞧着她的眼底有倏忽的一闪,不由暗叹,没答,伸手来牵她。蘩卿下意识躲了一下。他却十分有分寸,只略微捏了她的衣袖一角。倒显得她多心了,瞬间不由尴尬上脸,笑的极不自然。骆思恭像没瞧见一般,径直前走,如常的冲不远处角门的守卫点头示意,接受行礼,心中却在为她这样拘谨感到高兴,这是进步吧——总要意识到不同,感到差异,才能重新树立异样的感觉。最好再能紧张一些,产生压迫感。女人们总是很难分清紧张的心跳加速和心动的心跳加速。想着,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狡猾。
蘩卿本以为,像东厂那样的壁垒森森已经是极致的人间地狱模式。来了北司才知道,真正的监狱原该如此。屋宇连片,阴暗挨沉。随防列备着手持兵戟的校尉,个个威严肃穆,目带警戒。高墙锁着铁钉碎瓷,屋顶则处处机弩。进入上下三层的低下监狱,扑鼻一股血腥臭酸的潮气,冲的她差点儿吐了出来,多亏骆思恭事先准备了一块帕子,眼疾手快的捂了她的口鼻。却也只得就那么在脑后系成结带着了。因为,为了方便监视,蒋桂芳所在的监室在最靠近刑讯室的旁边,那里比口处要腥臭十倍。
他们到的时候,曾广贤正在墙壁上的暗孔前望着,闻声回头瞧,一边朝骆思恭点点头,一边朝蘩卿做了个躬身礼。蘩卿以平礼往还,不便说话,只朝他灿然而笑,是做感谢之意。骆思恭微笑的歪头指指外面,示意他守好门。
门轻轻合上的时候,骆思恭拉着蘩卿站在身前,下颌努努示意。蘩卿就看到了一身囚衣的蒋桂芳,下意识一呆。面前的少女瘦骨伶仃,长发披散,神情颓丧憔悴,眼色灰暗,皮肤蜡黄,两颊深陷。已经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光彩。虽然没受多少刑,但这样精神萎靡,显然是整日活在惶恐战兢中。她是收到了极大的打击的。
骆思恭伸手掰了她的后脖颈向右看,贴着她的耳廓轻轻道:“杨恒来了。”
蘩卿的眼一亮。从囚室门外缓缓走进的绝世公子,可不是杨恒?那个永远白衣蹁跹的少年在蒋桂芳张口结舌,意外到震惊的神情中负手走近,带着一脸的痛心和心疼,“表哥?阿恒!是你?你?”
“表妹,受苦了。我来看你。”
门里门外,施施然走近的少年和激动到忘了喜悦的女子,深情相对。
“啊——!”蒋桂芳讷讷的喃喃出声,蘩卿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从口型上看,应该就是两个字:阿恒。眼底的泪刷地流了出来,姿态和神情中饱含的复杂情感让她显得十分动人:委屈,喜悦,感动,或者还有别的,比如,自惭形秽,期待,等等,忽地双手捂了脸,慢慢蹲身下去,开始哭泣。哭声由小到大,由轻到重,从细细密密,渐渐至于嚎啕。
杨恒慢慢走近她,先是那么低头瞧着,一动不动。从蘩卿这一侧的视线,无法看清他的神色。过了一会儿后,他忽地蹲了下去,将人半扶半抱的抱起来,不知道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什么,蒋桂芳就扑到他怀里,放声痛哭,悲恸不能自已。口中难以置信的反复问道:“你真的不嫌弃我吗?是真的吗?姑姑捎信给我,我以为是假的!”片刻又突地退开一步,警觉的道:“你同情我?还是,你有目的,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