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边的伙计应声而进,老手过去,附耳他低低嘱咐了几句,伙计很惊讶,“现在?”
“对,现在!快去,完了怕来不及。”
待伙计闭门急去,焦师爷这才觉得不对,忙问:“怎么?”
老九微蹙眉坐回来,随意道:“没什么。”
焦师爷暗计,叹了一声,叫苦连天的道:“真不能怪我。老九哇,你是不知道!这甄国泰,真是为脐下三尺那点子事儿,这货他妈真能死啊。海狗肾羊蝎子,头阵子听说胎盘好用,这正淘换着呢!就那‘料料’,你给的,让甄贵妃给皇帝,你瞧啊,不够他使唤的!”
“他?他用了?作死吧!”老九有些不可置信。却眯了眯眼。
焦师爷乜着他笑,不怀好意的样子,“怎么不信我呢?他背着我以为我知道,我就住他隔壁我能不知道吗?一夜三次郎,这是人吗?你瞧着,早晚他死这上头!”
老九眯着眼,合思的露出狠辣的光,不说话。焦师爷嘿嘿笑着,冷道:“替你摆楞这一对儿傻棒子兄妹,可要了老人家我的亲命喽,咱们赶紧完活,赶紧走人!”又道:“你这么出来,没事儿吧?这个关口,皇上可却要恨死你了。”
老九露出个阴鹜狠辣的森然之笑,焦师爷瞧着都有些发怵,赶忙闭了嘴。老九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不屑的冷冷一笑,转头瞧着焦师爷,意味深长的问道:“焦师爷熟读经书,富有韬略。想不想捞个巡抚做做?”
焦师爷一愣,眼底却深光大显,老九了然道:“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别着急!”
与焦师爷不同,甄国泰话中的不对劲儿,骆思恭当时可没觉出来。
直到回宫交了旨,出乾清宫大门时,远远突地听到丹墀上传来嚎啕高亮的哀求声,“皇上饶命啊,老奴委实不知情!饶……”绝望又凄厉,带着誓死的恨和无助,在最高亢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一声,才蓦地惊醒了他。猛地回头,几个黑衣的太监裹挟的扛着一个人急急消失于夜色中。
是曹公公。
骆思恭知道,那凄惨的、哀意突兀的,因犹难尽冤,而终不止于声歇,淹没于了紫禁城诡异的、沉寂的、深不见底的乌漆的底夜中的,最后的喊声,是曹公公的。
替罪羊。紫禁城中不知道埋着多少冤魂,今日又多一个。
做了这么多年杀人的刽子手,骆思恭还是第一次生出了不寒而栗的诡吓感。曹公公该死吗?他手下不知道有多少冤魂,他自然是该的。所以,他也有这样冤死的一天。
这看起来是天道轮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实则,不过是扭曲的,黑暗的暴政。
他被惊到了。惊醒他的,是声音,又不是声音。虽则停止,在他耳中心中,却奇异的并不消失。嗡嗡回响,不绝不去,萦绕不休。
——一个四品权阉,明日就会以虚伪不实的罪名被灭门。徒弟、妻妾,干儿义子,或者,大太监通常都是会荣耀家族的,他们的三族五亲也会与他联络。明日一早,他们都会受到牵连。甚至说,平日和曹公公交往较近的人等,也会受到牵连。毕竟,刺王杀驾,罪莫大于此。
这事儿自然是要东厂干的,但他们怎么干,骆思恭心里清楚的很。莫须有的罪,绝对不能草草了事,要将经过都编的圆满,来龙去脉,都要有个交代。
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要有多少人被屈打成招。
他很困惑,烦躁的厉害。就寻了个借口,早早交割了公务出宫。在黑暗的街道上独自徘徊,踩着影影绰绰的光影转来转去。部街上空无一人,连灯火长亮的页家都安静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