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第一女官五先迷后得
第二节近水楼台谁得月(上)
慈庆宫的人向来低调。上至主子,下至宫奴,多少年了,循规蹈矩,一以贯之。更兼收网那晚静太贵妃猝薨,越发连周遭所辖各宫各殿的主仆俱不少犯事,一去不回。那之后,那块堆儿的人,更是几乎降入了地平线之下一般。
如芍药这样才进宫都已经知道,如今这宫里的“冷宫”,除了名副其实的,是皇长子生母王恭妃所居的景阳宫,新晋的还有一处,就是当今仁圣懿安康静皇太后陈氏所辖居管束的慈庆宫。
而这慈庆宫的事啊,可有点说不得。原因呢,其一,自然是因为外朝盛传当今孝顺两宫无间,碍于尊者之讳。其二,慈庆宫除了聚赌之外,是否另有犯事,此情因隐晦而莫衷一是。
所以,一看到江保保来了,芍药就分外敏感。她想:今儿这场面,慈庆宫的人想着避嫌躲远才是正常。巴巴儿的往热锅边儿上凑数,肯定不能是怕人家没有垫背的。那就一准儿了,有文章。不如乘好打听了清楚,一并做个交好骆思恭的礼。想着,转身回了来。
蘩卿正聚精会神。
她想的比芍药多的多。所以,只分了一丢丢儿的眼余光,注意着在慈宁宫正殿门外停下的江保保。另外那一大半儿的心思,则在边听里头的对话,边琢磨。
打李晓忠进去后,里头就只剩下了一个人的抽泣声,听着分外安静严肃。因为能分辨出哭的是甄贵妃,故而,李晓忠说的话虽听不清,却大可一猜——四皇子那日生病后该是一直迁延未愈。
一个小孩子,这烧的日子可不短了。
她常常听舅舅说:人多谓我医术高明,其实不然。这世上的病,其实本就只有两种,凡大夫能治好的,说到底都不算是病。久病则非病,命也。国医圣手,治病,不治命。所以啊,皇天后土之下,什么最大最厉害呢?孩子,记得,是天道。
所以,这四皇子……哎!
再说这江保保,这时候来……陈太后和静太贵妃的身影在脑中交叉闪现,突地,二舅舅旧书扉页的那首小诗骤然划过,将两人的脸撕裂成两半: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那是女子公正的楷书。哥哥说过,这些字,乍看漂亮整齐。细瞧就会发现,在运笔起承转合的错落间,没有章法,毫无技巧。显然,用笔之人并未受过良师指点。而且,此人的悟性,也很不太够。这么推测的话,她的出身应当不高。
说起来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蘩卿和存知还都不知道樊姝彤,王阿於更是无从谈起。隐隐约约的,只是推测这个女子当是心悦二舅舅的。因为,纸笔的痕迹,是私相授受。礼教严苛,对一个女子来讲,就是清白的毁誉。攸关节烈,非热爱不足以。
当然,显而易见的,二舅舅似乎并未给予对等的情感。他们都知道,二舅舅是至情至性之人,贯是洒脱不羁。若是珍爱之人所赠,他岂忍心一任它独自落索在寂寞的罅隙间?那是必定要留些痕迹陪伴它们的。
受而不近,那是隔着岁月的光年,依旧掩饰不住的浓浓的拒绝和尴尬。更是透过干净到没有翻阅痕迹的纸张和随落间被蠹虫老鼠啃咬过的啮齿,毫不掩饰的述说。那时候,她就有种感觉,这个女子也许就是静贵太妃。不得他心,却令他难以拒绝,只能是有利益关系的女子。但如是这样,那她所写的诗句不是太过奇怪了?曾经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她想不通,耿耿于怀。直到现在,皇上想对前朝后宫都做一番整顿,藉此立自己的扶植的太子,并彻底剪除自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变后一直未除尽的、对他的人生安全已经构成了重大威胁的阴霾。直到这个时候,才就都明白了——
谢家一倒,静贵太妃就死了。
随后是李炳顺。
接着就是李怀玖。
再然后,就是陈太后受到了冷落。
不管李怀玖是不是当年陈太后生的那个皇子,此事,确定和李太后有直接的关联。皇上在此事上虽未见的有多主动,但李太后和武清伯府因此事而彻底陷入了被动却是一定的。为了掩盖此事,外婆才选择了死。
现在,就在皇帝和甄贵妃大唱双簧的当儿,江保保又出现了。这叫什么呢?
无因无果,有因才有果。
静贵太妃——
她曾是王阿於的侍女,一朝受宠幸才得封为了贵人。先帝一死,王阿於即刻“死了”。她却好端端的又活了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