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连环解(二)
第一节一团乱麻初露真容上
无独蘩卿在怀疑万长义,骆思恭心中的怀疑更甚欤。只是,怀疑归怀疑,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克制和再三的排除是他最需要做的。好在,好不容易请回来的张松年总算肯见他。就在李化龙要请他吃饭的那天深夜,他一接到张松年松了口的口信,立刻去见人。彻谈之后,第二日,他连老丈人家大办寿宴的事俱顾不得,一早便请见申万年,企望请准张松年以提刑官身份协同北司办案。
被请进正院的时候,申万年已经在书房的台阶下迎候,常服无饰,端方的脸上一派祥和的笑,“呵呵呵,怀远一早来,这是有事啊。”
“见过首辅大人。在下确实为事而来。叨扰了!”骆思恭一恭到底,就要下跪行礼,申万年以手想搀,手臂一展,“没有外人,不需多礼!来来来,里面请!”
明堂敞亮简洁,丫鬟们正在收拾靠窗的圆桌,那是寻常便饭的地方。显见刚刚申万年正在用早饭,这是今儿不去内阁了?骆思恭庆幸自己来的对了,边再次歉意的行礼。申万年摆手,“今日去你老丈人家赴宴,一惫懒就起晚了。老了,不中用喽!”话轻松,呵呵笑叹之音,却颇有烦恼之意。
申御城正遭官司,申万年牵连遭到弹劾。这时候登人家的门,骆思恭自然知道不可能白来白走,边顺着示意在客位上坐了,欠身谢过茶水,才道:“您老是朝廷的擎天一柱,是大明官场的主心骨。如今春秋未寿,山河正好,您怎能言老?”
“呵呵呵!”申万年笑,“神龟虽寿,犹有尽时。就算我不服老,那运命惟所遇,又岂是人力所能更改的?”
“御城的事,那日岳丈与我说过,他为此挂牵,特嘱咐我盯着司礼监的消息。”骆思恭没心情绕摸摸,直接道:“依我看,你们都不必太忧心。一来,景王府当年有多少地,怎么算得,都是世宗皇帝亲自过目,御笔朱批过的。先帝没碰过这块,当今也未必愿意提。二来,御城是被人算计,中了人家的圈套。这事儿说来没什么复杂的,不过巧不巧赶上了谢家这档子事。三呢,谢家和景王虽旧,但未必谢家家大业大,窟窿那么多,个个都得算清搞明。那样的话,岂非江南官场要不保了?”骆思恭笑笑,潜台词是:别说江南,京城也怕要动一动的,法不责众,您又何惧?
申万年岂能不明白这些?不过是骆思恭说出来,主旨在于表明态度,表示认同了王璜的意见,愿意和申家站在一条线上。
王璜露出了诚恳的笑,起身拱手,以作谢。骆思恭哪里敢受,还礼毕,这才说起了来意——但张松年这件事不大好办,他得罪的是甄国泰,若非想不着痕迹的办成事,骆思恭也不会来找他。可他也不愿意得罪甄国泰,为那么个莽撞不通世务,注定难有什么前途的“二愣子”出头得罪甄家,不值。申万年捻髯沉吟半晌,才道:“你让他看过李炳顺的尸体了吗?那事太后和武清侯急得很。皇帝也未必不盼着让他入土为安。”
“您的意思是?”骆思恭明知故问。
“若走正常程序,必定要过有司考核,登记,分配的事定下来,最快也要等来年三月官考。为今之计,只能有人出面。”
“您是说武清侯?”那最好,只是,你得帮忙。
“只要那小子肯办事,职务不职务的,未必是重点呐!”答非所问。
骆思恭暗骂一声:老狐狸!你才一千亩地和谢家沾边就怕的夜不能寐,要张松年肩挑堂堂国舅的命案,闹不好又是事关立太子的大事,这么重的担子,没有职务?亏你个堂堂内阁首辅、吏部尚书、三会大学士,也能开得如此的玩笑!还是说,就是在欺我骆三,将这得罪人的活都压到我身上了?想得美啊!
见面不尽如人意,却并不代表毫无用处,非自己所愿。果然,申万年是搞政治的老手,最擅长吹风打草!没到半天的功夫,骆思恭为张松年求职首辅的消息就在京城不胫而走,传的有张有弛,有隐有晦,十分够料,十分信实。
风吹起来就不怕草不动。草惊蛇动,事头也就有了。浑水摸鱼正当,张松年进宫办差的事儿也就有望得提。这便叫顺水推舟。
这正和骆思恭的意。彼时,他正在收拾排面准备去王家。
新来书房伺候的侍女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儿,干活温温吞吞不紧不慢的,手又细又长又柔,掠过任何地方都像是在抚摸心爱的人。这么个好添香的红袖,能化了钢铁的温柔妙人,搁到正看哪个女人都不顺眼的骆老三这里,愣是变成了做作,变着花样撩骚。连名字都没记住,手都没摸过。若非人话不多,不值当一打发,怕下场早不拘了的。
骆思恭想着心事,面上懒懒淡淡的问长顺:“礼物送去了?”
“回爷,一早送去的。”
“我得晚到,那边说什么了吗?”
“老夫人问了。太夫人听说您陪咱们老夫人,很高兴。再说老爷一早先过去了,没事的。都知道您最近忙得很,不会说什么。”
骆思恭嗯了一声,吩咐侍女:“你去看看老夫人准备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