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怪，而是一种……

要把她赶出去的眼神，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

白西柠寻思着，她最近也没有偷懒啊，每天勤勤恳恳的练习，不可能退步了啊。

在师傅的眼神压迫下，她有一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

等过一会儿师傅走了，她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问旁边的师兄，“师傅最近这是怎么了，眼神越来越有压力了。”

“……不知道，”易念低头专注于笔下的画，“可能是老了吧。”

白西柠本来紧张的心情被他突如其来的吐槽笑到，“师兄，师傅听见你这样吐槽一定会跳起脚来说你的。”

“没事，我年轻。”他继续补刀道。

“哈哈哈。”她渐渐忘记刚才的紧张。

之前怎么没发现师兄还这么毒舌啊。

易念仍旧低头不敢抬起来，手上却没动一笔。

等白西柠走了以后，从她的案几上拿起她的画。

易念记得，除非必要的画展，他已经很少再看同年纪的画作了。

出生于这样一个世家，他天生就比别人有优势，有外公这样的泰斗作为师父教导，有家庭环境的熏陶，就连他自己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天赋。

外公曾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夸他，将会继承他今后的衣钵。

但白西柠是个例外。

外公的那个眼神，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问外公的问题。

“外公，我什么时候能成功啊？”

傅老先生看着青涩纯真的易念，慈爱的摸摸他的头，“等什么时候你的眼里不再有画了，能自己从别处学本领的时候，你就算成功一半了。”

“为什么我成功一半是要在别处学本领？”易念很敏锐的就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你还小，不懂，可知啊，‘汝要学诗功夫在诗外’啊。”

那时的易念虽不解其意，却也跟着外公似懂非懂点点头。

这么多年来，可以说这就是他的目标。

然而这几年不论怎么突破，他总觉得有些什么壁垒。外公看出来他的急躁，只说“别急，你现在的心性修炼还不到家，再修修心吧。”

外公的那个眼神，他其实读懂了。

也就是说，白西柠，他刚入门不到两年的师妹，可以开始学‘诗外功夫’了。

眼神定定的落到手里这张画上，笔法娴熟，就连立意都比他略高一筹。

他从前是极不屑那些同龄人的水平的，且他的水平也确实在那些人之上，就连他刚入门的师妹，他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可现在再看这张画，又想到最开始的时候，她连拿笔都是一点点学的，不由得有一种，对方都已经进步很多了，他却还一直原地踏步的感觉。

放下手中这张画，在画室空坐了一天。

第二天早晨，看着阳光照进画室里，才些许清醒。

突然起身，克服掉大脑晕眩的感觉，强制自己走过去，把近期的画的那些平庸的画全都揉成一团扔掉了。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堕落。

这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也该扔了，是时候真正努力了。

这样做完，竟隐隐觉得心境开阔了许多。

易念苦笑，不知道该说是坏事还是好事了。

他自负了这么多年，确实该有个人出现，告诉他怎么样谦逊谦卑的去学国画了。

等白西柠下次再来学画的时候，只觉得师兄又进步了好多啊，果然不愧是学了十多年的，她这种半路出家的就是赶不上。

倒是傅老先生，对他的突破与进步感到欣慰又满意，这孩子能自己想明白过来不错，确实是自傲很多年了啊。

也好，再往下的本事两个徒弟就能一起教了。

不用再多费心了，傅老先生懒懒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