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立刻点头答应:“好,我很愿意。”
她拍拍膝盖上的孩子,低声吩咐:“天成,把我的宝刀拿来。”
孩子非常听话,立刻跑出门去。
年轻女人站起来,摸到墙边的灯绳,轻轻一拉,啪嗒一声,顶灯就亮起来。
灯光极为刺眼,逼得我立刻低头。
“你看,这墙上挂着的,就是我夏氏一族祖传的刀谱。昔日大禹一统天下,又将国家分为九州,每一州对应着一招刀法,命名为‘神州九刀’。数千年来,天下刀法一变再变,衍生为数千以用刀成名的门派,但变来变去,却始终在这‘神州九刀’之内。夏氏一族的子孙只要学会了这些刀谱,就能在冷兵器年代天下无敌。”她轻轻说。
我的眼睛适应了强光之后,缓缓抬头,观看四壁。果然,除了有门的那面墙,其它三面墙上挂着一幅极长的横式古卷,总长至少有十五米,上面画满了挥刀练习的小人。
古籍《尚书?禹贡》记载,大禹分天下为九州,分别是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
汉代刘向《说苑?辨物》中记载:八荒之内有四海,四海之内有九州。
唐代训诂学家颜师古解释:八荒,乃八方荒芜极远之地也。
《尔雅?释地》记载: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
九州之内,又有五湖。
《水经注?沔水》记载:五湖乃长荡湖、太湖、射湖、贵湖、滆湖。
古卷之上,以八荒、四海、九州、五湖的古地图为背景,丝丝缕缕,不绝于其上,将远古大6连为一体。而那无数挥刀的小人,就是在天之下、地之上、海之滨、湖之岸肆意出刀,招式简单古朴,招法自成一格,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
她站在门口,等那孩子跑回来,伸手接刀,又严厉地低声吩咐:“天成,你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连你自己也不许进来。”
孩子退出去,她轻轻关门,又伏在门上侧着耳朵听了一阵,才提着那把灰色刀鞘的短刀走回来。
“这就是我夏氏一族祖传的宝刀。”她说。
刀鞘表面极其粗糙,而且有着很多突兀的小坑,大概从前上面镶嵌着宝石或者金珠,随着岁月蹉跎而掉落,只留下这些空的小坑。
我估计刀鞘的总长不到两尺,那么隐匿在其中的刀身大概只有一尺半的样子,再加上半尺长的刀柄,则刀的总长也就仅仅两尺左右。
冷兵器年代讲究“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的要诀,两尺长的短刀只能与敌人近身格斗,举手之间,就是你死我活之战。
“做人,总要公平。”她说,“没有人能一碗水端平,但我们会尽量去做,让每一个孩子都得到一些补偿。”
我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她既然将婴儿掌中的“握龙”消除,就一定会把祖传的“神州九刀”和这把绝世宝刀传给婴儿。那么,大的孩子保留着“囚龙”的力量,就不该再染指刀法和宝刀。
她为求公平,把两样绝技分拆开,让两个孩子公平继承,貌似理智,实则不智,而且有些迂腐。
按照现代人的观点,如果大孩子既有“囚龙”之力,又有宝刀优势,那么就一定可以将家族扬光大,成为一时无两的绝世高手。当他足以傲视江湖的时候,自然可以保护婴儿,不必有任何担心。
“强者愈强,拿走所有”——这才是现代智者最精明、最功利的做法,虽然鄙俗,但却有效。
“嚓”的一声,她拔刀出鞘。
那把刀的刀身很暗,刀刃非但不是雪亮、风快的那种,反而却有些乌,像是久未使用,生了一层淡淡的霉斑。
“这把刀给你,刀谱也给你,将来有一天,你就可以把刀法传给那无辜的婴儿。如果你肯用心,拜托你告诉他,我们已经尽力做到公平,但世上很多事是不以人的意志力为转移的。请他不要怪我,也希望他好好活下去,自己搏一个美好的未来。”她说。
我双手接刀,右手握住刀柄的时候,顿时觉得刀身比目测的要重一倍以上,至少在十五公斤上下。
“你会告诉他吗?”她又问。
我点点头:“一定从命。”
“距离出去饮虎池街剪子巷还有三个小时,也就是说,你只有三小时时间看这些刀谱。对于普通人来说,三个小时只不过是抽几支烟、吃一顿饭、逛几条街的工夫,但我相信,你绝不会浪费一秒钟——”她转身走向门口,开门走出去。
当她回头关门时,再次望向我,眼中满含期许。
我别过脸去看墙上的刀谱,胸口热浪翻滚,忍不住又要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