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凤仙向秦王汇报时,我曾听连城璧提到过轮椅的事,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我联想起来,知道那时候他们谈论的正是唐晚。
我牵挂唐晚,但有些人比我更关注她,譬如连城璧。
“对,我心里的确牵挂着一个人,她叫唐晚,目前就在镜室之内。”我坦然承认。
“我会帮你找到她——”连城璧嘴角浮出意味深长的笑,“帮你找到她的真相。”
毫无疑问,如果我是一桩“生意”,那么连城璧和唐晚就是竞争者。前者必须借助于某些手段,才能推翻后者,成为我唯一的合作方。
这时候,无论连城璧说什么,都是基于推翻唐晚的心态,所以她的话都对唐晚不利。
“我们可以稍后再谈这样的话题,今晚,重点只有一个——”我向教堂那边指了指。
连城璧一笑:“是啊,凡事抓住重点,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不过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人与人之间的心隔着最深的沟壑,不那么容易看透。”
我知道她话里有话,如果追问,就正中她的下怀。所以,我不问,也不充满兴趣地打探。
现在,我只需要“静心”。心静了,就能细致入微地考虑问题,把该做的事情一步步做好、做实。
我很清楚,我不是秦王会的党羽和下走。当秦王会在济南城得手撤走或者铩羽离去时,我不可能跟着一起走,还会留在济南,做我的夏天石,而不是另外的什么人。
那么,即便跟着连城璧一起进入地底旧运兵道,我们的利益也不可能捆绑在一起,成为一个人。
“中立、中正、正直、无私”——这就是我必须保持的态度。唯有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咖啡喝完,蛋糕吃完,连城璧的朋友就到了。
这位“黑客”朋友的穿着十分规整,白衬衫扎在西裤腰带里,所有纽扣整齐地系着,腕上还戴着一块棕色牛皮带的天梭手表。
“两位好。”他摘下肩膀斜挎着的背包,拘谨地向我们打招呼。
他的样子,不像是超级黑客,倒像是小学教师。尤其是脚上那双无名球鞋,更暴露了他的穿衣品味。
“请坐,阿达。”连城璧让座。
“谢谢。”黑客朋友自己搬了张椅子,打横坐下。
“这位是夏天石,这是阿达。”连城璧给我们做介绍。
“您好。”阿达向我伸手,但他的眼睛却暴露了内心的惊惧,像是一只警惕的丛林野兽,把一切人都看成猎手。
跟阿达握手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是一个天生的双手六指,比普通人整整多出两根小指来。
“喝什么?”连城璧问。
阿达摇摇头,从挎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默默地喝了一口。
“资料?”连城璧又问。
两人间的问答如同挤牙膏,挤一点出一点,甚是有趣。
“哦……哦,请……请这位夏先生回避一下可以吗?我不习惯第三者在场的时候谈事情。连小姐,我们也早有约定的。”阿达说。
他不正眼看我,但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我。
“阿达,夏先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信任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希望你也能信任他。”连城璧说。
阿达摇头:“不,不可以的,我们早先有约定连小姐……”
连城璧微笑:“阿达,如果你不相信夏先生,至少可以相信我吧?我用人格担保,夏先生不是坏人,更不可能危害到你和岳不群的安全。看,他是个好人,你们将来也会成为朋友的。”
阿达固执地摇头,然后迅速站起来,把自己的挎包紧抱在怀里,用这种姿态拒绝连城璧的解释。
我自觉地站起来,向他们两人点头:“我下去走走,不会太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天石,你不要走,稍等,我打个电话,向我的朋友解释一下——”连城璧急了。
我摇摇头,不等连城璧打电话,就已经下楼。
黑客注重隐私,这也无可厚非。我是外人,本来就不该接触秦王会的上层机密。
我走向山大老校前的广场,找了个隐蔽在树丛后的石凳坐下,面向着南面那酒楼的大堂入口处。
那三人已经进去超过两小时,我猜酒局应该就快结束了。
就我个人生活习惯而言,凡有大事之前,绝对不会喝酒,因为酒精会让人失去判断力,变得浑浑噩噩。
进旧运兵道是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事,三人这时候喝酒,只能起到“酒壮怂人胆”的作用了。
向西,我能看到连城璧、阿达谈事情的那扇落地窗,两人的上半身清晰可见。
“就在这里等着吧。”我长叹了一声。
我来过这个广场很多次,当然也去过山大老校的校园。老校的建筑物太陈旧,一走进去就像跨入了拍年代戏的布景一条街,目光所及之处,一砖一瓦、一花一树全都是几十年以上的历史,件件在在都带着历史的古风。
“甬道尽头是在——”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地方,大约是在校园最后面集击剑馆、健身房、自习室、库房于一身的综合楼。
那栋楼处于几乎废弃的状态,平时鲜有人出入,更没有专职的管理人员,总会在寒假、暑假时承包给社会上的人办学习培训班使用。正因如此,地底放炮炸石,上面才不会引发混乱。由此可见,吕凤仙的地道突破口选址非常准确。
洪家楼的夜景真的很繁华,除了灯红酒绿的酒店、饭馆之外,近处还有各大服装卖场、银座商城、苏宁电器、国美电器等等,总之只要是泉城路、经四路那边有的,这里都原版复制一份。
高中勤工俭学的日子历历在目,我为自己曾经的青葱岁月感到脸红。
那时候,我不知珍惜时间,而是陷入了跟同龄人一起随波逐流的日子,每天浑浑噩噩,不知进取,大把时间白白浪费掉。
“那不是我要的人生!”我望着过去摆过地摊的夜市,苦笑一声,向那时候的我告别。
山大门口那边,青年男女进进出出,花枝招展,说说笑笑,就像从前的我那样,肆意挥霍着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