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作者找到镜子的过程非常血腥,因为当时建立在济南城内的所谓日人“公馆”都是另外一种状态的特务机关,外表平静祥和,内部却是刑讯室、水牢、焚烧炉一应俱全,很多中国抗日进步人士、爱国绅士富商全都是丧命于各个“公馆”之内,而作者供职的梅花公馆亦是这种性质。?
纵观历史,任何一个历史大城都在抗日战争中受到了令人指的蹂躏,就像很多影视剧中表现的“上海七十二号”那样,无数特务机关成了残害进步人士的魔窟,作孽无数,罄竹难书。
作者就是在不断的搜刮奇术人士过程中,由一个古董贩子口中知道了那镜子的下落。
古董贩子准确地说出了那镜子的名称——“神相水镜”,并且说,镜子是来自于东陵盗墓案的赃物,经过三十几次倒手,才流落到军阀混战中的济南来。
这个姓蔡的古董贩子见过那镜子,当时是在珍珠泉主席府。他被主席府的大管家请去鉴宝,跟镜子在一起的还有二十几件当时罕见的珍宝,上面全都錾刻着宫里御用的标记。
他是贩卖古董的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主席府的人截获了东陵赃物。晚清灭亡,这些赃物成了无主之物,谁弄到就是谁的,只要定准了价,就能出售给大买家。
当时在场的还有京城、沪上的几位古董鉴定师,除了那镜子,大家对其它宝贝的估价都比较近似,所以顺利地合议成一份报价单,交给大管家。
剩下的这面镜子,没有人能确切讲出它的来历,所以谁都不敢贸然出价,免得被同行笑话。
众人推来推去,大管家不耐烦了,到后院死囚牢里拎出来四个人,五花大绑,长枪顶头,喝令这四个人跪在台阶下。
原来,这四个人参与过东陵案,奉命押运赃物时,中途见财起意,合力偷了一只皮箱,隐姓埋名,来到济南,准备卖掉宝贝后,去青岛乘船出海,到异国去逍遥一生。
大管家亲自端着长枪,逼问镜子的来历。
四个人口径一致,誓说这镜子来自东陵之内,就在最重要的那间墓室的顶上嵌着,而且是正对着死者的头部。至于这镜子有什么用,四个人也数不清。
盗墓贼被当场处决,大管家吹了吹枪口的硝烟,让几个鉴宝者出价,谁价高就给谁。
姓蔡的胆子小,见到血流满地的场面,吓得半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于是京沪两地的老油条就把他推上去,替他出了个让大管家满意的价格,把镜子和人一起送回了家。
作者的描述很简略,只说是姓蔡的把镜子卖给了自己的邻居,却没有提及镜子的任何奇妙之处。
在这里,作者一定是隐瞒了什么,因为姓蔡的供述镜子体积很小,而浮桥一战中,作者所见的镜子却无比巨大,能够将那么多士兵和战车全都“吃”进去。
我转念又想到:“是不是冰儿向我隐藏了什么?”
按照常理,有一本册子,当然也可能有十本册子、一百本册子。作者从1937年随军进入济南,到1945年投降撤离,前后八年时间,一定不仅仅做过这些“小事”,而是在不断搜索,如一只秋田犬一般,孜孜不倦地看守并扩大着属于自己的世界。
八年间,济南城内生了太多事,到了现代,老济南人已经不愿再提起那些血淋淋的屈辱往事,但历史却无法湮灭,日寇犯下的罪恶、汉奸们卑躬屈膝的媚态、老百姓如牛马蝼蚁一样的艰难生活都永远留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当我意识到自己正在怀疑冰儿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两种声音。
这是完全对立、观点迥异的两个声音,一个说,冰儿隐瞒了最重要的,现在只是在利用你求证“梅花公馆手记”的真伪,把这些资料抛出来,就能引起社会人士的兴趣,全都行动起来,继续寻找神相水镜的下落,一旦有了现,冰儿会立刻杀个回马枪,把研究成果据为己有;另一个说,不要怀疑朋友,这个时候必须团结一心,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才有可能现历史的真相。
一个人是不可能产生两种对立思想的,在医学领域,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就被称作“精神分裂、双重性格”。
我无声地撩起窗帘,看着刚刚从黎明中醒来的芙蓉街。
东边朝霞初红,给各种高高低低的建筑物集体镶上了一层深褐色的光边。
旅馆是在芙蓉街街尾,向南望去,视线一直抵达泉城路。
我这一刻的感觉非常异样,就像一个据守孤城的将军,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敌人的虎狼之师长驱直入,自己却无兵可用,无计可施,那种满心的悲愤、绝望、沮丧、诅咒无处泄,只能徒劳地带着这些永远实现不了的**,沉沦九泉之下,但却死不瞑目。
此时此刻,也许我是唯一醒着的老济南人中的奇术师、江湖人、知情者。
很多人,武功比我高、异术比我深、财富比我多、权势比我大、人脉比我广,就像齐眉那样,被尊称为“省城第一门客”,当然已经处于无数江湖人仰视的地位。可是,这些人好吃懒做、肥胖嗜睡,整日沉浸在声色犬马、酒池肉林之中,在浑浑噩噩中度日,貌似潇洒,实则猥琐。
怪不得屈原要投汨罗江而死,因为他对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浊我独清”的世界状态彻底绝望了,不愿与他人同流合污,也不愿用自己的清白之躯去拯救一个肮脏混乱的世界,于是,死亡就成了他想象中最完美的归宿。
我站在三楼上,如果头下脚上俯冲出去,结果也是死,跟屈原投汨罗江的结局没有任何区别。
死,可以摆脱一切焦虑,免除一切麻烦,获得畅快解脱,翻身重新做人。人们嘲笑那些自杀者,因为他们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的格言,却无法理解自杀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勇气的人。
我向南望着,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小鸟,跃下窗台,翩翩跹跹而去,在济南城的上空尽情飞舞。
“那样也很好,所有的担子就全都卸下了。”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声音说。
那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声音,因为我之前从未想到过“死亡愉快”这样的命题。
“很简单,跳下去,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用牵挂,在空气中留下最完美的一跃,世间所有美丽的女人都会为你哭泣,在她们眼里,你是被悬挂在十字架上的真神。当然,世间所有成功的男人也都奉你为榜样,梦想有一天,像你一样登上神坛。你的名字将出现在天空之下、大地之上,所有人能以瞻仰你的墓碑为荣……跳下去吧,不知有多少人希望像你一样,纵身一跃,名垂千古……”我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深邃沉郁,像一催眠曲,不断地拖着我向无尽深处沉沦下去。
此时,另一个声音也想出口反驳,但这个世界已经进入了第一个声音的节奏,无法打破,无法撕裂,所以这声音只能无奈地闭嘴,跟着我一起沉沦下去。
“喂,夏先生,夏天石,你在干什么?”红袖招的声音突然从我背后响起来。
我猛地惊醒,低头一看,立刻浑身上下冒出了一层冷汗。
原来,我正站在窗台上,一只脚已经探出去,悬空垂着。如果不是双手还把在窗框上,早就失足跌下去了。
红袖招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右手。
我清醒了,但我不想就此结束,因为我明显感觉到,有人正在用食脑之术残忍地啮噬着我的思想和灵魂,要把我变成一个任人驱使的白痴。
此獠不除,我永远都不安全。
“不要管我,我在思考人生。”我向红袖招摇头,左手紧紧地把住窗框,免得被红袖招拉回去。
一脚窗外、一脚窗里是一个很微妙的状态,我感到脑子里的两个小人也在呈对峙状态。
“这世界上充满了傻瓜白痴,跟这些人在一起,是对生命的亵渎。只有跳下去,结束一切,才能获得新生。不破不立,大破大立,要想重新来过,就要先结束这次糟糕的生命历程。我说过了,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浪费时光就是对自己的犯罪,对生命的不负责任。听我说,你只要跳下去,整个世界就不同了,你就不再是夏天石,而是有无数种可能性。记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轮回转生之后,你不再是卑微渺小的蝼蚁,有可能是君临天下的主神。那样你就赚大了,对不对?我很少说话的,听我的,总没错……”那声音继续蛊惑着我。
我慢慢现,那声音不在我脑子里,也不在我思想里,而是处于的眼角、太阳穴连线与头顶百会穴、耳根连线的交叉点上。
那应该是一个隐形的迷你音箱,采用了类似于骨传导的技术,所以体积虽小,却能出具有强劲穿透力的声音来,直抵我的脑海深处。
把音箱送给我的人,应该就是燕王府八神将里的“画神”白芬芳。我全力祝她反杀叛徒刀神,她却这样对我,实在是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当然,从这音箱上面,我也意识到,敌人相距并不遥远,应该就在音源的无线送话有效距离之内,二十米已经是极限。
也就是说,敌人在我的半径二十米之内甚至更短,最大的可能,就是在3o1的隔壁或者对门。
“没事,清醒,敌人很近。”我不动声色地在红袖招掌心里写了这八个字。
敌人只能向我声,却看不到我的动作,所以我和红袖招写字沟通是非常安全的。
“好,燕王府的人?”红袖招在我掌心写字。
“食脑之术。”我回了四个字。
很明显,令我陷入迷惑梦幻之中的那股诡异力量,就来自于传说中的食脑之术。
“好险。”红袖招写了这两个字给我。
我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身子向右靠,耳朵贴在靠近隔壁房间的窗框上。
只过了五秒钟,我就听到了那个房间里的一些细微动静。
敌人用“食脑之术”向我出声音,那么即使他是使用唇语,也不可能完全无声,至少他的呼吸声、嘴唇翕动声、吞咽唾沫声都会透过密封性不是太好的塑钢窗、隔音性较差的墙壁传过来。
“隔壁。”我在红袖招的掌心里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