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烁烁,如同一盏炽热的灯,明晃晃的悬挂在头顶,没有半分遮挡。
“娘嘞,这破地方哪里是能住人的!”咒骂声和抱怨声不迭地从沿着石壁行走,却实际已接近爬行的队伍中传来。
旁边的人先前听到还会互相提醒不可多言,可随着这一路走来,皆是这样的道路,也没人再去管该不该发这样的牢『骚』。
因为现在每一个人心中,都对这里是否真的是流寇据点充满了怀疑。
壶嘴山的山路,并不同于旁的山道。
寻常山路,皆是隐匿在繁密的森林当中,纵然山石绊脚,甚或坡度高了点,却也让人得以荫蔽,走得尚算轻松。
可是如今这上壶嘴山的路,谁曾想竟这般怪异。
那山就像是凭空擎天一柱直直地『插』在地面,除却如长蛇般缠绕在山体四周地羊肠小道外,竟没有任何路可走。
更让人气闷地是,先前还能几人并行,到最后,因为路沿无所防护,那山路越走越狭窄,只够让一人独行。
一侧是碎石盘布的石壁,一侧是不能见底的深渊,有胆小的,甚至双腿打着哆嗦扒在石壁上前行。
再加上因路在石壁,随着日头的变化,所有的树荫全部留在石壁上,将士们头顶愣是顶着白花花的太阳,眼睛都不敢全睁。
如是这般种种,整整一个上午,行军的速度却还不及昨天傍晚的一半。
昨晚除了那么一遭事,还有人觉得此行必然能将为害多年的流寇清剿一空,可是现如今,这念头却大半都落了空。
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从此经过,也得这般吓破胆,更罔论那些散『乱』的流寇,得是何等能耐,才能在这种不是人住的地方生存下来,还能时不时下山杀人越货?
然而纵使将士们都这么觉得,二皇子华硕却是纹丝不动,信念坚定地一往无前。
看着呈一个“大”字扒在山岩之上,腰上系着两道绳索,分别被前后两名侍卫攥在手中缓慢前行地二皇子,一旁的随侍再也忍不住,颤着声音开口道:
“殿下,这山路如此难走,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您身子金贵,这地方却处处透『露』着诡异,不如……”
经了昨晚那一遭,此刻前面哪怕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地『妇』人,也能真正一夫当关。
华硕心中自然有疑,但想起先时郭平传来的讯息,却还是颤着身子空出一只手来,抹了一把面上的汗,喝道:“诡异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若是有谁不想走,那本殿下就将他踹下去,让他走一走那好走的路。”
华硕身子虽在抖着,那话出口也因为许久没有喝水和不易察觉的忐忑气势弱了几分,但是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故而这话一出,四周的人都噤了声,哪怕是先前的好言相劝,也被生生憋回了肚子里,再也不敢多言。
闻说了前面的动静,走在队伍中间的周扬不屑地轻嗤一声:“这壶嘴山上是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他这般舍命前往,就连那老婆子也不拦着挡着。”
梅嬷嬷的来历,早在赵亦得了消息的时候,就已经给周扬透过底儿,是以他对梅嬷嬷也生出几分好奇,想着好生观望一番,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谁曾想,这老太婆竟是跟华硕那小子一道豁出了命的无所顾忌。
若说华硕不管不顾,是为了给自己挣回先前在皇帝面前丢失的脸面,从而被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消息冲昏了脑袋,那梅嬷嬷这个带着苏贵妃的嘱托而来的旁观者,又为何非当局却『迷』呢?
由着二皇子这般横冲直撞,真的不怕玩过了火么?
周扬这般猜测,却哪里知道梅嬷嬷此刻也是心惊胆战。
先时她在西山大帐离听到华硕所说的那些,便觉得既然山上的事情已经悉数安排好,那么再怎么不济,至少也不至于让人觉得二皇子此行无功而返。
可是谁曾想,华硕竟然瞒着自己,隐藏了壶嘴山至关重要的地势一条。
说起来也是她自己的失误,在外行走这些年,却从不曾见过如壶嘴山这般诡异奇谲的山路。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行到路程的一半,就像是正在被架在火上烤的蚂蚁,上下不得。
尤其是华硕将自己手下的人全部安排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不说撤离,后面西山军的势力,只怕也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玩命。
她善于工人事,动心机,可是此刻在这天地不应的地方,在这华硕连听她细说的耐心也没有的地方,一时之间,梅嬷嬷竟生出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挫败感。
……
相比于山道上各生心思的众人,在鸾歌和赵亦两人很明显地轻松很多。
行走在山林当中,赵亦望着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地方一脸『迷』『惑』:“壶嘴山不是在那边吗?我们为什么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他们所走的,是壶嘴山的前山,但事实上,这座山的后山,才是真正的出入口。”鸾歌脚下没挺,用手中临时截下的木棍拨动着草丛,在半人高的丛林间向前走去。
“前山?”赵亦有些讶然。
若自己身后的是前山,那么后山不应该在身后更远的地方吗?怎么他们朝着反向前行,却成了去往后山。
“这座山上,有幻阵。”鸾歌手中的木棍敲在一旁的石头上,发出厚实的声音,她边走边道,“先前我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以为所有的山体,就是那宛如柱体的高山。”
说着她停了下来,看向赵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只有那座高山,为什么这般独特的存在,却并没有人提及?哪怕是作为猎奇的新鲜事物讲给外乡人来听,至少也是一番谈资。”
赵亦不由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