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背地里总喊顾江离的大名。

“哦。”白无颜答得随意。

“你不介意吗？”

白无颜回视他稚嫩的脸蛋，笑了，“我需要介意吗？”他们已经宣布了要结婚，拍婚纱照，拿证，渡蜜月都是正常的流程。

孩子不说话了，但看得出没了兴致，低着头不说话。他今天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事吧？盛了一碗汤给他，“放心吧，就算他们结婚了，也不影响我们往来，你仍然是我的儿子，我仍然是你妈。”这不算劝慰的劝慰，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孩子不再说话了，低着头吃饭。

晚饭结束后，还兼顾把他送回家去，孩子的理由是顾江离加班，不知道又要加到什么时候，不想等他。

本来只想着送到门口，但孩子不答应，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半拉半扯地把她带进了顾家老宅。

这里的一草一树，仿佛还是以前的模样，时间像是忘记了这里，一点也没有变。但她知道，再像，也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家了，最偏爱她的那个老人已经不在了。这不是她时隔六年头一回踏进这个地方，上次因为孩子的事匆匆忙忙，哪里有心情去留意，这一次又是另一番心境。

家里只有老爷子在，正好赶上他用餐的时间，若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老人空落落地坐着，有股说不清的凄凉，他到底是开始露出老态了。

而顾江离一个大男人到底没有考虑到这些，再加上向来是个工作狂，老人一下子成了孤寡老人。

见着他们俩进门来，老人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有些急忙地站起来，动作显得有些笨拙，问道：“回来得刚好，你们吃过饭了吗？”

“我们吃过了。”答话的是白无颜，接着对孩子道，“一身汗，快去洗澡吧。”

孩子拉着她的手不答应，“你要走了吗？”拽得紧紧的，生怕她放开他，转身就走。

“还不会，你先去洗吧，我等你。”

孩子笑开了来，“那你等我哦，我洗澡很快的。”

白无颜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孩子跟着佣人进浴室之后，若大的客厅里余下的两人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白无颜正盘算着，要不找个借口离开算了，免得彼此尴尬。哪料到老人却开口了，“如果不着急走，陪我这个老头子聊几句吧。”接着让佣人备茶。

两人面对面坐着，热茶的雾气袅袅地升起来，一下子消失在空气里，说是聊一聊，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或者说不知道要从哪开口，曾经发生的事太多太多了，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着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顾江离，很少回来吃饭吧。”最后是白无颜拣了话题。

“他忙。”两个字已经包含了父母对子女的理解与支持。

“那您身体还好吧。”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比起以前，不算好的。

“好，孩子陪在身边就知足了，倒是你，这几年吃苦头了。过去的事……唉，过去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是我们不对，是我们对不起你，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是我们的错，当初要不是是我们，你也不会……是我们对不起你。”老人说着说着，便丢了逻辑，像祥林嫂似的，边叹气，边重复着一样的话，满腔的愧疚。

坐在对面的白无颜没有说话，那些恨海难填的往事，不是一句是我们对不起你，就能过去的。

因为他们，她付出了太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