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临秋他们比起来，祝子安等人还是强上许多的。

不说祝子安这些年跟着寒榵练出来的身手，比起郑席君还要凶狠上许多。

其他几个室友意外的手脚都挺黑。

身上虽都挂了彩，上了车倒也还能嘻嘻哈哈攀比一番。

“哎呀，跟我爹的一脚比起来，差得远了！”老柯咧一嘴白牙，很有几分嘚瑟劲，“就是可惜了我新买的裤子，剌了恁大一道口子，太心疼了！”

“一条破裤子心疼个屁，我攒了半年生活费，刚买的新鞋还毁了呢！托朋友好容易从国外给寄来的！”另一个室友挤了挤旁边的室友，抬起右脚捧高了给老柯瞧，“你看看！你看看！狗日的，也不知道穿的啥皮鞋，长牙了么，咬掉我半片鞋底。”

“你买的怕是个假鞋！”老柯大笑着，直说他所托非人。

两人你骂我一句，我损你两句，有来有往，根本一点没有置身险境的自觉。

临秋伸头看了眼门外一只脚踏进来的祝子安，“祝子安？”

他想催他快点进车里，可见他不动，恍惚间跟着探出上半身，下意识朝同一方向望过去。

这一眼，就让他怔在那里，收不回魂魄。

荒郊野外，枯草丛深。

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下，零散星辉，地面大小石块像是白日吸饱了太阳能，这会儿纷纷散发莹白单薄的光晕。

朦胧视野里，憧憧黑影叠加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敌人、还是……

“班长。”

一片莽黑中，兔起鹘落，有个身影只需一眼，就能夺走所有人的视线。

“别看了，”祝子安拍了拍落在最后的那人，“赶紧上车。”

黄小玄点了点头，没动，愣了半晌，“我……我去帮帮她。”

祝子安连忙一把按住他肩头，“别！你可千万别！耽误霸霸效率我跟你说，回头榵榵回来弄你！”

黄小玄噗哧一笑，“行吧，那……让我在这儿再看会儿？”

“有什么好看的？”

“帅？”瞳孔倒映着那忽而如弓，忽而似箭，弯刀利刃般的身影，黄小玄沉吟数秒后，感叹道，“太美了……苍鹰猎鹿，不过如此。”

祝子安勾起嘴角，不无赞同，“看不出来，黄哥不错啊，懂得欣赏暴力美？”

黄小玄摇摇头，“不对。”

祝子安挑眉正要问哪里不对，却听他补了一句，“这些人算不得鹿，算个屁的鹿！顶多是几只不知死活的兔子。”

车里的人听不见外面的对话，更听不见数十米开外生命收割凋零的悼歌。

临秋已经忘了自己探身出来的目的，浑而未觉的兀自看着不远处。

黑墨般的世界里，连鲜血溅起的色泽都是黑。

一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阻隔了他继续观看的可能性。

“别看了，回车里去，把门锁好。”祝子安扭过脸，对临秋笑笑，“我陪黄哥在外面守着，万一有不怕死的又过来砸车，我们好看着点。去吧。”

羸弱夜光从祝子安的后方打过来，勾勒出浅浅淡淡的银线。

临秋愣了愣，忽地心头一松，方才的失魂感消失不见。

等关上门坐回车里，闭目养神的瞬间，他才恍然意识到，李偲杀人的画面，竟是深深烙印在视网膜深处，挥之不去。

而这一瞬，他才终于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身体的其他感官——

汹涌澎湃的恶感从胃壁卷起，一路滚到喉头，又腥又酸。

人在看见大片大片的血腥时，怎么可能会觉得美呢？

临秋想。

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