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曰:愤欲忍与不忍,便见有德无德。
白居易曰:恶言不出于口,愤言不反于出。
寒立芝忍了二十几年,如果算上离家出走前的十八年,那就是四十多个春夏秋冬。
这二十几年,她一个人,从一无所有,四处乞讨苟活,到广厦庇护,风雨无忧。如今家和人睦。
“当年如果不是遇到那位先生,我也不会有机会远渡重洋,更不可能认识现在的外子。”
“国外的生活并不轻松,也不美好。只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吧。半工半读那会,认识了外子。后来外子父母的中餐馆经营不下去,又遇到了那位先生,缘分吧……餐馆没了,不过现在的小公司做的还可以。”
“我一直认为,在父亲手底下维艰十八载,才换来几度偶遇先生,每一次帮我度过深坎重劫。”
“我不后悔。从来没后悔过。”
无论是当年的离家出走,还是如今的再次归来。
寒立芝都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后悔的。
“忍了这么多年,爷爷您信么,这些年我抄誊过的忍经,美国的家里堆了几十大箱。”
喜也好,怒也好,悲欢起伏,在寒立芝脸上全都是浅浅的。
她就像是遁入空门,踏出红尘的修道者。
大约只有提起“那位先生”时,眼角的笑纹才会深上那么几分几许。
寒家立字一辈人,时至今日,到底齐全了。
“唉,你要是早些回来的话,立诚他……”寒老太爷微微叹息。
他想着一代人,兄妹四个,总归该是相聚的,纵然寒立诚那孩子走上了歧途。
“老爷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要是老大还在,立芝回来咱家也不齐。起码我肯定不会愿意回来看见他的。”寒立莨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手上端着茶杯,硬是端出一股子红酒香槟的味道。
李偲看他一眼,觉得全场除了自己的心上人,最顺眼的只有未来公公了。
一身意式休闲西装,胸袋一抹深红帕巾,枪驳领口别着古币制的胸针,风流倜傥一派成熟韵味。
他话说的直白,寒立芝身边的两位面上不免有些尴尬。
倒是寒家众人,包括刚回归的寒立芝在内,都很坦然无所谓。
“二哥说的是,如果不是看到了大哥的新闻,我也不会回来。”她一直恨着,怨着,愤怒着。却始终放不下那重重镣铐,不断关注着,持续经年,“父亲死的时候,新闻我也看到了。”
那天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又哭又笑,像磕了药一样发疯。
“是不是觉得解放了?”寒立莨又笑,“实话说,我反正挺痛快。”
寒立德拿胳膊肘撞了过去,提醒兄长注意分寸,兄妹之间无所谓,但是妹夫和小外甥还在这坐着呢。
寒立芝看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三哥没事,我们家很民主。”
关于寒家的事情,关于自己和父亲,关于兄长们与父亲,她都曾在结婚前向丈夫坦白过。
“玉轩成年的那天,我也告诉他了。”说到这里,寒立芝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不过直到今天来之前,他都不信的。”
“我以为我妈在玩整蛊游戏。”向玉轩耸肩,“不过想想,以我妈的性格,整蛊这种事情确实不太像她会干的事。”
寒立芝笑笑,她看向寒老太爷,又看向李偲。
“哎呦!”寒老太爷一拍脑门,闲聊间又忘了介绍彼此,“瞧我这记性,这几年哦,年纪越来越大,这记性就越来越差了。”
“哪儿的事儿啊,太爷爷。”李偲主动站起身,向寒立芝伸手,“你好,我是李偲。太爷爷的曾孙女儿。”
旁边的众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