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手段再高明,也有她漏算的时候。”丹桂嘴角抽动一下,与其说是庆幸,不如说是冷嘲,“他们以为大夫人一死,再将我灭了口,便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们在病情上钻空子害大夫人,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大夫人生性谨慎,随着近年来旧疾反反复复地发作,因为这病的缘故,她的记忆大不如前,所以她就逼自己养成了随手记事的习惯,她所有的问诊经历,都被记在这本手札上了。”
严若瑜捧着手札,视如珍宝:“我以前从不知,娘留了这么重要的证物给我,怪我发现得太晚……”
丹桂望着手札,悲伤回忆慢慢地牵住心头:“大夫人临终将手札交给我保管,她预感到三夫人不会放过我,命我带着手札即刻逃离严府。”
她眼前浮现那天,跪在大夫人的病榻前哭喊:“夫人!”
大夫人已经十分虚弱,却仍然强撑着病体,拿出藏在枕下的手札,塞进丹桂手里,重重握住她的手嘱托:“丹桂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夫人,奴婢得留下来照顾你……”
大夫人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而卢氏已有行动,就等着她断气了。
“我已经不行了,救不好了……你赶紧走,千万不要被他们抓住,听话……”
“夫人……”
丹桂泣不成声地摇头,大夫人使出最后的力气将她往外推:“走啊丹桂!”
丹桂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不舍地望着大夫人,泪水发了疯地流淌,大夫人不断挥手让她走,她咬紧嘴唇千难万难才下了决心跑出去。
“奴婢听了大夫人的话想离府,可当时三夫人已经在让家丁满府满院地搜查奴婢,我怕带着手札逃跑不方便,万一我被抓住了,就连最后的证物也会被他们销毁!”那段惊心动魄的记忆,至今让丹桂心有余悸,“所以我在紧急关口跑进二小姐房中,将手札偷偷藏进那个箱子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是留给二小姐的嫁妆,三夫人再嚣张,对二小姐也不敢乱来。”
严若瑜目光深重地望她,了然貌地轻轻点头。
卢氏当然不敢明着和严若瑜闹翻,为了她日后在严府的地位,她得在严宗正面前装出个贤良后母的样子来。
丹桂又道:“后来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到后院,我记得那里有个狗洞,因为被杂草挡住了所以没人留意,我就是从那里逃出去的。”
严若瑜红着眼,眼里全是泪:“为什么我娘不等我回来,把一切都告诉我,让我给她报仇!”
“她等不到你了!”丹桂提声辩驳,然后面对严若瑜错愕的双眸,她又悲戚道来,“那时小姐在南平郡探亲,就算连夜去给您报信,您再连夜赶回,前后也至少得有两日的路程,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在严若瑜前面还有个姐姐,嫁到了南平郡的富贵人家,当时严若瑜是去看望长姐,刚好姨母家也在南平郡,就又到姨母家住了几日,等到她听闻噩耗再赶回严府,生母都已经发丧入殓三日了。
“而且大夫人生前就常说,二姑娘年轻,性子急躁。您若是知道了这事,还不得去和三夫人拼命?”
严若瑜语塞,泪水凝在眼眶里。
丹桂端住她的手:“三夫人心眼儿多,心也狠,大夫人这是怕你报仇不成,反被她给害了!”
得知母亲在临终前都想着保护自己,严若瑜悲从中来,闭着眼无力摇头,潸然泪下:“是我不孝……”
幽梦上前将她揽住,拈住丝绢轻柔地给她擦眼泪:“人死已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了。”
当严若瑜再睁开眼,泪眸里透着坚定恨意:“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那个梁大夫给找到,一切就都明白了!”
幽梦脸色沉下来:“但愿他还活着。”
她无法不担心那个梁大夫,身为医者却昧着良心害人,他知道在第一时间关了医馆逃之夭夭,说明他这个人求生欲很强,可就怕他没躲过,被卢氏或者冯尚书的人给灭了口,那就不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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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祁氏小园楼,幽梦说服严若瑜跟她去了一趟刑部。
“我知道你厌恨卢氏,对她的死不感兴趣,但为了帮兰莹婶娘上官夫人,我必须查出真相。”马车行驶中,幽梦扶着严若瑜肩膀劝慰她,“而且这件事,或许和令堂的死有关。”
严若瑜眉眼深蹙着,仔细掂量了她的话,然后点了点头。
因为幽梦有咲贵妃授意,必要之时可以代表后宫协助查案,她让刑部负责此案的典狱官,将从案发现场采集的证物都拿出来,其中有些零散的宝石珠粒,就是紫涵证词中提到那些,幽梦将它递给严若瑜:“你仔细看看,这些是不是卢氏随身佩戴的首饰?”
严若瑜瞧一眼便认出了:“没错,是那女人的。这宝石串儿是她一套胸针上的,那胸针是我爹找人打造了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恨不得天天戴出来嘚瑟,我记得很清楚。”
“选秀那日她一直戴着?”幽梦问。
“嗯。”严若瑜沉吟着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抬头问对面的典狱官,“你们拾掇来的宝石就只有这些了吗?”
典狱官点头。
“不对……”严若瑜再次垂首,手扶在盛放证物的托盘边缘,眼神愈发疑惑,“我记得她这套胸针一共有两串儿,左右各一串。”
幽梦目光顿时变得紧迫:“看这些宝石的量,加起来也不过才一串,那还有一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