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是文官,素来听闻刑罚冷酷残忍,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残忍法。
况且这几个人是由苏大人亲自审问的,大人那样面冷心热的人,想来也不会下重手才是,于是,他准备与这些百姓一起,看着这三个人处刑之后才去找杜怀安。
待他挤进人群之中,亲眼看见跪着的那三个人,昔日的人上人,如今的尘下尘。
他还是不免惊了一惊。
年纪最大的朱平,膝盖上已经完全看不到肉了,只有一双可怖森白的骨头露在外面,囚衣已经被鞭笞得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那些还挂在他身上的布条——已经不能称之为衣裳——血迹斑斑。
而他身侧的董诚和洪四喜,瘦削得不成人样儿,脚腕上已经怪不住刑具了,他的双眼也被眼里渗出来的血水黏住,完全睁不开眼。
沈澈惊了一惊。
身侧的百姓啐了一口道:“这三个祸害,总算是要被老天爷收了,我唐州总算是安宁了。”
“可不是老天爷。”马上就有另一个人接话,他对着天拱了拱手道:“这可是新科状元苏子卿苏大人的功劳,我们唐州能有今天,全是苏大人的功劳。”
“就是。”一个面熟的妇人走出来,“贺守大人的灵体放在济灵寺的那天,我也随着大家一起去祭拜了,当时远远的看过苏大人一眼,可谓是姿容无双、惊才绝艳!”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最主要的是,当时杜大人不是一直把我们怀疑贺守大人死因的人给抓去大牢了吗?苏大人听到之后,一点儿也没有维护杜大人,而是愿意相信我们老百姓,还将张启收在身边,一同调查贺守大人的案子。”
一个老者捏着胡须道:“倒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年轻有为哦,年轻有为......只是不知道这贺守大人的案子什么时候能告破。”
沈澈在一旁听着,拼命忍住才能让自己不告诉他们——凶手就在上面!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雪,今儿个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老天有眼喏,你瞧,这天儿都晴了。”
那妇人双十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才道:“我唐州终于阴霾散尽迎来光了。”
随着方亦掷出一根红签,红签落地,掷地有声。
刽子手们往手上吐了口唾沫,然后举起磨得蹭亮蹭亮的邢刀。
朱平忽然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吼道:“苏子卿,无耻小儿,必遭天谴!你今日荣耀是陛下给的,终有一日,陛下看清你的真面目,便也将你送来刑场尝尝这滋味。苏子卿,老夫在地下等着你!”
话音刚落,刽子手手起刀落,一瞬间,血如瓢泼大雨一般,倾注而出,流经的地方,皆是红艳艳的一片。
沈澈的胃里瞬间一阵翻江倒海,他背过身,努力平复自己。
肩头被人拍了拍,旋即一张干净的方巾就递了过来。
沈澈抬眼看了一下,对着杜怀安道:“多谢。”
他并未伸手去接。
杜怀安也不恼,笑着收起自己的方巾,放入怀里,又道:“沈大人看不得这些东西,却又亲自过来了,想来是苏大人有什么吩咐吧?”
“是。”沈澈直起身来,平声道:“苏大人要你去找他。”
“成。”杜怀安问道:“现在吗?”
“对。”
“那就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