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照下,将满覆积雪的太始山映得一片莹白。
原本躁动不停的青驴此刻平复下来,不时地打几声响鼻,仿佛一切都未发生;唯有那斑斑血迹融入雪中,留下一道道细微的血色沟痕。
姚化龙随意挥挥衣袖,转过头,笑眯眯道:“那么,到底是谁将你送来?”
陆安平觉得束缚轻了些,挣扎着起身,望着日光下横七竖八、连尸首都未留下的斑驳血迹,不由得阵阵惊惧与恶心。
幼年流落时也见过灾荒尸横遍野的场景,只是哪里有眼前凶厉……
陆安平低下头,看着徐风波留下的那柄匕首,没有说话。
“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
姚化龙面色阴沉,嘴角露出一丝狠厉的笑意,两眼盯着陆安平,像是在看一件玩物。
“你怎么追来的?”陆安平抬起头,迎向姚化龙眼中寒光,沉声道。
姚化龙没有作声,慢吞吞从腰间摸出一枚乌青色锈铜板,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怎么……”
陆安平想起历山城外驿道初遇姚化龙时的那只一模一样的铜板,不由得心下大惊,暗自后悔。
“苗疆有种虫子,名叫靑蚨,与蝉形状类似。”
姚化龙端详着那枚铜板,声音尖利而阴沉,接着道,“以母子靑蚨血涂抹于钱币,无论多远,母子靑蚨钱都有感应,甚至飞回……”
叮!
姚化龙将铜板抛入空中,笑道:“这套靑蚨钱共八十一枚,原是我游历大乾的小玩意,却是派上大用场!”
话音未落,陆安平感觉怀中那方青布包裹的木盒轻颤了声,紧接着那枚靑蚨钱从盒中探出,略停顿下,便蹿入空中,最终落入姚化龙手中。
“原来你早有所图!”陆安平有些义愤,同时感到一阵胆寒。
“你倒是意外送上门,血肉炉鼎……很是难得!”
姚化龙收起靑蚨钱,似乎很乐意见到陆安平的怨愤反应,狞笑道。
而后,他伸出那只枯瘦的右手,往陆安平怀中探去,很快摸到包裹紧实的驻颜丹、青色石卵、以及那断成两半的暗金色铜符。
姚化龙将驻颜丹收起,望着手中那枚青石卵,想起初阳谷中那只被钉死的太阴金蜈,眉头忽然一沉。
“果然是度厄铜符!”
姚化龙没有迟疑,收起青石卵,仔细把玩着那两半暗金铜符,又用脚踢飞那残破的青布包袱,将《五芽真文》摄入手中,“你倒是很有向道之心……”
“度厄铜符催动南斗星宿之力,瞬间转移千里,这般宝贝却是难得!”
姚化龙叹了声,随即抬起头,目光凶厉,“你背后那人是谁?还有那座被火烧了的寻真观?”
看来姚化龙并不知道乔大叔的存在……
陆安平心中闪念着,旋即轻笑道:“还记得从你手中夺回驻颜丹的老者吗?”
“那老者……”
姚化龙想起初阳谷中拦他去路的那位羽扇纶巾的老者,旋即皱起眉头,“那老者有些修为,但不曾染指仙器,也非你背后之人…….”
“臭小子,还不如实招来!”姚化龙目露凶光,将右手一指。
那道青藤鞭渐渐收紧,陆安平感觉身体也随着紧缩,巨大的绞痛感弥漫全身,却无可奈何。
他无力地倒下,在雪地上不住翻滚,几乎窒息;恍惚中右手摸到匕首,本能地去割那青藤鞭。
“这道来自仙府的元青藤滋味不错吧!”
姚化龙那张青黑面孔变得扭曲,嘴角泛起阴寒笑容,“不要无谓挣扎……”
元青藤越收越紧,陆安平满脸涨红,五脏六腑似被挤作一团,几乎喘不过气,有若溺水,匕首也不知丢在哪里。
陆安平脑海闪过隐先生及乔大叔的身影,旋即意识越发淡薄,口中也无法呼吸,就此昏厥过去。
一片昏沉中,眉心祖窍中那道先天符图化影似乎有些反应,日轮初生,阵阵暖流渐渐涌出,滋润着这具备受摧残的身躯。
……
……
日头西沉,太始山中一片荒僻,偶尔有几只乌鸦飞过。
被元青藤折磨一番的陆安平昏昏醒来,只觉周身毫无力气,肌肉骨骼、五脏六腑仿佛被水浸泡许久,肿胀着,没有任何知觉。
咳咳!
他吃力地咳了声,喉咙仿佛塞满棉花的破风箱,身体跟着颤动,险些再次倒下。
眼前是一片青色驴背及几道黑辔头,两手隐约感觉到温热的触感,耳畔似有阵阵铃铛声响,那阵甜腻的奇异味道不断涌入鼻腔。
“姚化龙!”
陆安平恍然惊醒,本能地直起身子,旋即颤巍巍倒下,忙用手臂撑着驴背。
那只灰色皮囊轻微晃动着,姚化龙正骑在一旁的青驴上,身体随驴背颠簸,右手紧握着那根元青藤。
“比我预期得快一些……”姚化龙声音尖利,手中元青藤轻轻挥甩,“现在……能乖乖交代吗?”
陆安平身体晃动着,瞥见青驴辔头溅落的血雾,不由得想起徐风波那张决绝面孔,缓缓地道:“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