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生出什么事端?
陆安平深吸口气,感应着心房燃烧的太阳真火,反感受到一股凌冽寒意。
袁丹期所说的苍莽山旧事,与金须奴略有出入,恐怕更接近于当年的真相——并不仅是道魔对立,更牵扯到天上某种变故。
一时间,他的脑中千头万绪。
从上古时浩劫、到大道封真,再到一百三十年前苍莽山大战;从大巫到三清道尊、再到广成子,乃至魔教飘渺的源头;从九重天到海内十洲、再到地下九幽…….还不算提世俗中的纠葛。
他揉了揉发昏的脑袋,追问道:“金乌扶桑图是广成子所传,又怎么落在魔教手中?”
……袁丹期沉默片刻,深邃的眼神直直望来,笑道:“我也不知。”
“当年苍莽山一役,韩稚在内的三位真仙并未久留,击杀魔君不久便重回天上;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逃脱…….可惜齐师兄被我连累!”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色,手部略有些颤抖:“当初魔君形神俱灭后,一团鹌鹑蛋大小的珠子被乔玄收摄,便应是金乌扶桑图化影了!区区一道化影,竟有如此大威力,难怪千年来魔教怎么也不曾断绝……”
“那本体在哪里?”陆安平下意识摸了摸眉心。
“没有人知道!”
袁丹期苦笑了声,“道门九艺中,符箓为列第二,第三代天师曾经说过,道法到了极高深的境界,什么都可用作符箓——那已是触及大道的根本。”
“先天符图蕴含着此方世界生灭变化的规律,比仙器还要难得,即便天上仙人也是艳羡不已……当前乔玄为收摄此珠,同样中了一记仙人指,左眼当即血流不止!”
原来瞽目竟是这样来的……
陆安平心生一股怜惜,又想起乔玄暗中的安排,不由得心底叹息;同时又惊诧于先天符图的难得,竟然比仙器还要难得,甚至还在乔玄费心谋取的莲鹤方壶之上。
“据传广成子下山传道,传授三千道法之余,传下这先天符图;”正神思间,袁丹期再次悠悠开口。他的语调很轻,不疾不徐,恢复了初见时的神采:
“先天符图本就隐秘,加上三千年无数道派起落,早已罕为人知;这符图究竟传下几道,也没人说得清?”
“……”陆安平回过神,脸上惊愕不已,“不止一道?”
凭借金乌扶桑图化影,便辟出《与日长生册》法门,使得魔教传承不断;若还有别的先天符图……他勉力平复心绪,觉得嘴唇莫名的发干。
“不止一道!”
袁丹期点了点头,“先天符图原是留待有缘……连广成子八大嫡传弟子也不见得知晓,据我所知,无论是清微、沧溟、神霄、青城,俱没有先天符图传承!”
“您是说……遁甲宗?”陆安平捕捉到话中关键,颤声问道。
“十有八九。”
申玄芝祖师为广成子第七位嫡传弟子,所开辟的留陵山遁甲宗一脉,与清微几派相差不久;将近三千年后,唯独遁甲宗传承衰微,终于三十年前断绝传承——末代掌教邱正陵真人穷途末路,才收了尹奇这样的大盗弟子。
联想起几脉内斗的传言,陆安平生出一丝明悟:
“因为……符图?那是什么符图?”
“我也不知。”袁丹期微笑着摇摇头,“所以一开始金昊告知时,我还有些意外,冥冥中自有些巧合。中土间有迹可循的先天符图传承,只有两道,一是魔教的金乌扶桑图……还仅是化影;另一道便曾经在遁甲宗上。”
“可惜兆头不好!”
陆安平自嘲了声,这两家传承相继断绝,这两道先天符所占的因果极大。等等,先天符图留待有缘,又比仙器难得的话……岂不意味着先天符图几乎与三千大道相提并论,只是一明一暗。
他仿佛抓到关键,马上问道:“《与日长生册》是否是广成子所创?”
这个问题困扰他许久。
“我也不知。”
不出意料的是,袁丹期再次摇了摇头,而后轻声道:“千百年来,方外道派也有同样的困惑,毕竟金乌扶桑图乃是道门正信、广成子所传,而取巧的《与日长生册》却非如此……”
“尽管修行界言之凿凿,说是魔君扭曲符图本意,但苍莽山见真仙出手后,我反而迟疑了……故而,我没法回答你。”
看来或许与中古时大道封真有关了,陆安平点点头。
至于境界突破时,脑海中的声音……应该就是历代魔君所留的暴戾残念罢了。
“真要是变为混沌暴戾的一代魔君——”
他忽然惶恐起来,也明白了金须奴为何如此谦恭。
“乔大叔呐……”
他无声轻念,眉头也随着皱起,眼神侧移,落在蜀山派长眉祖师画像上。
……
……
极北之地,无尽冰原。
寒风呼号着,不时卷起一阵混杂着冰棱的雪花,先是裹入半空,许久后再骤然落下,发出嘎吱的脆响。这里没有生机、没有色彩、没有希望,只有厚重的冰封,仿佛将这个世界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