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天雷落下时,整个沅陵都惊动了。
沅水一带,雷霆并不罕见,然而刚才那样气势磅礴,直在人心头炸响的,几十年也不多见;更怪的是,雷动仅持续片刻,就悄无声息的消失......
这样的征兆,无异令人议论纷纷。
去年,也即神凤三年时,沅江水底现出蛟龙,正一观主耿松风与郡守林之渊一并上报的祥瑞,然而这雷霆却让人泛起嘀咕。
春雷一声万物复苏,而临近中元节,城西南上空那道雷霆,便不好说是吉是凶.......当人群汹涌至正一观时,才知晓那位胖观主的死讯,传言也越发诡异了。
翠微书院则是不同,书生们争论着,有些跑到藏书楼去看,有些怯怯地问老山长,甚至有爱热闹的少年混在和风驿的摊贩中,跟着向渡头跑。
桃花岭中,竹舍中调息的金须奴一激灵,意外地没有嗅到主人气息,甚至灵识也无从感应;转瞬间,他便化为多宝鼠本体,遁地向樟叶渡赶出。
再往南,偌大的林府中,吴英男盘膝坐在湖心,也只是一愣,随即继续修炼《水元经》。她不知应龙宫的密谋,更不知少年遭遇......
终于,书院那位抱恙的老山长走出阁楼,捻着胡须,望着东方天空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他轻叹了声,想起不久前少年问过的问题,疑惑道:
“神霄道......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
樟叶渡头,陆安平木然站在,脑海苦苦思索。
张灵潇生死未卜,阴长生也被九重神霄天雷震散,只留下半点鬼心莲;三派六人呈品字,有意散出修为,以至周遭空气也滞重许多。
林默最后现出,须发花白,看上去毫不起眼,但身上总有一股潜藏的气息,令人不住想看、又不敢多看。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右手端持的那柄剑。
剑身比寻常稍微短些,形状微曲,乍一看有如牛角,泛着苍黄的色泽,与辟邪雷神剑比也不逊色;凝神静听,隐约有一声轻啸,令人心动神摇。
“虬龙剑也请来了?”
雷凌子甩了甩蓝袖,发髻翕动着,怒容还没散去,“依贫道火气,早就打杀了;老鬼残留寄在莲中,那张继先首级......“
相传虬龙剑乃是龙角遗蜕所化,应龙宫两大仙器,与黄龙甲并称,为上古真龙所传,应龙宫传承几千年的镇宫之宝。
“休要欺我仙都缙云!”
仙都大法师手托元蜃珠,腰间玉璧一晃一晃,不忿地打断,“元蜃幻境中,本可悄无声息斩杀;眼下神霄天雷一处,闹出那么大阵仗,若是将张伯符引来......”
“神霄派在河北道,哪里知张伯符的厉害,早已斩尽三尸,修为远超乃父;更何况,你也知天师四宝的威力!”
话音刚落,林默拱了拱手,道:“龙虎山恐怕已有感应!”
他虽是应龙宫长老,然而面对两位参加过苍莽山灭魔之战的前辈,还是保持颜面上的谦逊。
“哼!”
雷凌子眼珠一翻,辟邪雷神剑顿时闪过紫光,“百年不见,还是这等怂样......斩尽三尸也没甚特殊。”
“既然上天要断了龙虎山传承,将张伯符小儿一并灭了便是!”
话虽狠厉,雷凌子的声音却小了许多。
“道友要是有这等胆色——”
仙都大法师轻笑了声,讽刺道,“敢提剑闯我缙云山,为何不敢杀上龙虎山?”
“你!”
雷凌子涨红了脸,望向被定身的陆安平,转移开话题:“他是谁?”
“遁甲宗!”
林默面无表情,不冷不淡地答道,并没有提翠微山之事:成精的道人金昊,擅使一手清微派的《上清云雷篆》......
“遁甲宗?”
雷凌子面容微惊,随即叹道,“也是广成子嫡传,内部相争,理当覆灭......过几年正一名号也要消散,我神霄道合该扬名!”
众人听着,脸上神情各异。
陆安平感觉祖窍暖流跃动,只怕半柱香功夫便能将定身法破去,可惜高人环伺,又担心心房太阳真火被看破。
“仙都大法师心有所图......神霄派固然与遁甲宗均未广成子嫡传,雷凌子似不知遁甲宗那道符图,着实奇怪;至于应龙宫?”
他暗想着,发觉林默正时不时撇来,忙收回目光。
噗!
轻微的声响传来,原来那鬼心莲霎时落下,一身残破青衫的张灵潇仍没有反应。
斩尽三尸,乾元境圆满!
十一代天师着实高妙,甚至不比当年的袁丹期差,雷凌子终究有所顾及;只是过了今日,方外又要搅起一番腥风血雨,却不是魔教,而是由正一引发......
陆安平暗叹了声,不忍多看。
“神霄天雷现,只怕整个沅郡知晓.......那张伯符耳目通天,莫要再拖延下去!”林默灵识一闪,觉察到正一观中耿松风神魂消逝,当即运起虬龙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