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修为后,袁丹期越发老眼昏花,需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画轴上的长眉祖师、还有师兄齐无物。
和陆安平一番交谈,让他心结化开大半,而隐忧又涌上来——仿佛是纠缠在内心深处的藤蔓,让他缓不过气,尤其是面对祖师、师兄时。
道魔之争早就看得开了,只是天上事,他却越发好奇,尤其是想起白虹仙剑所传祖师呓语。让他日夜难安。
“这么多年,鹿神子、褚重岳两位师兄也准备好渡劫了……”
袁丹期喃喃念着,百年人间,若不是那只夺宝鼠精跳出来,还有曾经无比珍视的剑诀…….方外事几乎毫无瓜葛。
“祖师究竟经历了什么?”
画卷上长眉祖师右手拈眉,云雾被风吹开一角,露出背上的白虹仙剑,一如往常。
“韩稚,勿用……定是祖师在天上遭遇什么,以至那真仙韩稚欲多白虹剑,向齐师兄下手!”
“或许鹿、褚两位师兄才可探究竟,李长庚师弟身为掌教,俗务不少,只怕难求大道……”
袁丹期胡乱想着,度厄铜符传来些微冰凉触感,令他想起不久前少年。
“天上不知又会有怎样变化?”
他呢喃着,忽然很想念凝翠崖、想念峨眉山的雪花、还有后山的剑塚。
嗡——
一声细微的轻鸣传来,很像以往练剑时弹指发出的声响,袁丹期缓缓转过身。
阁楼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变化。
“金昊!”
他轻声叫了声,随即觉得不对,这多宝鼠精向来谦恭,决计不会这样唐突进来。
“我该叫你一声前辈!”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温和中难掩惊疑,旋即一道飞剑拨开窗扇,悬在半空。
“这云篆禁制勉强一看——”那声音继续道,飞剑却挑了个剑花,凑近许多。
“你是?”
眼前飞剑并无杀意,品阶也不高,凭借蜀山剑侠的本能,袁丹期转瞬作出了判断。
下一瞬,他身躯颤抖,眼光再也无法从飞剑挪开。
那剑长二尺四寸,质地如生铜,呈青赤色,隐约刻着云篆铭文、日月星辰之象;剑柄处则五节连环......正是传闻中的景震剑。
或者,另一个更响亮的名号:
天师剑!
“十一代天师张伯符……”
袁丹期反应过来,颤抖的声音难掩惊疑,“天师剑怎会如此?”
他凑近些,见天师剑铭文剥落,仅仅有些镂痕,而剑锋也卷了刃;若非先天材质甚好,只怕要沦为法器。
天师四宝之首,正一派至高无上的信物,祖师张竞陵亲手所炼......
究竟是何等变故,才能将天师剑贬损?
“你父亲如何?”
见张伯符久未回答,袁丹期轻叹了声,“苍莽山后,百余年未见了!”
“不好。”天师剑点了下。
“分神化念,连形貌也不愿露——”
袁丹期长叹道,“看来我这勾结魔教的罪名,始终没法翻身!”
过了片刻,他想起方才雷动,疑道:“那陆安平……还有雷霆?”
“没死。”
声音依旧冷漠,剑尖却转了个角度,正对墙上两卷画轴,“剑诀不忘,蜀山也是不忘……”
“你那师弟商无缺驭着白虹仙剑,满天下追杀乔玄,你倒落得清净。”
“此一时,彼一时……老夫不过风烛残年罢了!”袁丹期不在乎话中嘲讽,淡淡道。
“那真仙韩稚是什么来历?”
天师剑轻递,几乎贴近脖颈,即便由仙剑贬损为中下品的法宝,它也依旧锋利。
“果然!”
袁丹期嘴角泛出笑意,想起多年前长眉祖师传音,并没有直接回答,“苍莽山之战,玄门正宗死伤惨重,但不少人健在,比如仙都派那位大法师......”
“我自会对付!”
剑锋一转,张伯符声音明显快了,“韩稚,勿用是什么意思?”
“……”袁丹期深吸口气,这秘密他从未与旁人说过,“你竟然以搜魂通幽诀,遍历他三魂七魄,岂不是?”
“死不了!”
“符图化影与魂魄相合,神魂壮大,不会成为行尸走肉——”
张伯符顿了顿,冷冷道,“不过但凡修行《与日长生册》,没有好下场,你那剑诀未必镇得住暴戾之念!”
“尽人事,知天命!”
袁丹期沉吟着,指尖缓缓推开天师剑剑锋,才认真道:
“我还想将这把老骨头带回峨眉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