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平的情况很不妙。
烛龙血濡染,吞魂噬骨的寒意蔓延,浑身上下不住颤栗,偏偏太阳真火敛息,缩回心房一带。
炉鼎内部,一众窍穴、骨节、肺腑,连同绛宫内元婴,也跟着震颤不已,仿佛无形之锤在淬炼体魄。
遁甲宗那申玄芝祖师创丁甲神术,正是为重塑炉鼎、打下修行基础,然而这炼体术固然玄奇,又怎么比得了上古烛龙之血呢?
这上古之血霸道无比,即便经历千万载,烛龙实力大不如昔,这血脉终究纯正——在莽荒上古,大巫便常以凶兽血淬炼肉身,至今三苗也有类似风俗。
“嗬…”
陆安平脸上透出一股妖异红晕,喉头抽动几下,也只有一声无力的咕哝声。
炉鼎发生的变化,他当然不知,此刻心智完全被暴戾余韵、以及识海呓语占据。
施展太阳真火前,陆安平有所准备,才令金翅鸟携轩辕剑,关键时刻压制住谷玄牝意念;可他没想到,即便阴阳两隔,那位太一神君仍能借符图化影,传递念头。
嗡——
胸前轩辕剑闪着十字光,这桩后天至宝经烛龙血淬炼,此刻已重现上古风采。
由轩辕剑锋所引,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机漾开,无形无质,却饱蕴人间功德之力,平复着真火与暴戾。
山谷中红褐沙尘落定,烛龙眯着眼,两道晦明神光再度放出;然而地上少年分毫无伤,轩辕剑仍静静伫着。
“啾啾!”
金翅鸟得意鸣了声,望着这上古凶兽犹犹豫豫,目光竟渐渐透着股胆怯。
陆安平一无所察,甚至连轩辕剑人间功德之力也没有,只觉身躯渐暖,识海中撕扯得更厉害了。
“……”
“……”
“老贼程玄鹄,坏我好事——”
不知过了多久,金乌扶桑景象褪去,谷玄牝最后一道声音清晰狠厉,令他神魂一惊,人也跟着醒来。
“这谷玄牝意思是,水镜真人赠剑,也有压制符图化影之意…..”
他暗自疑惑,忽然见硕大无朋的烛龙正垂首盯来,目光闪避,似乎极顾忌轩辕剑。
“这烛龙正被克制……”
陆安平握紧断剑,这时才嗅到身上血腥。
烛龙血酷寒早已不见,此刻只有酥麻的胀痛感,肌肤也隐隐泛着古铜色泽,这几乎是丁甲神术第六层——金庭玉柱的境界了。
“没想到烛龙血还有这效用!”
他暗自惊喜,望着隐有惧意的烛龙,忽然想起刚才破烛龙背所见,那神秘的符记——蚯蚓模样,与碎心城一模一样。
自落入烛龙谷,碎心城早已不见,然而疑惑从未远去——为何烛龙晦明神光落入碎心城、又怎么激发那些封印道人?
如今烛龙腹中亦有碎心城一样的符记......
可惜烛龙不通人性,伏在山峦中。
不知两仪草找到了没?
两人先前本以为烛龙不死不休,定在谷外相会,谁知轩辕剑锋芒毕露、太阳真火洞穿龙腹,这上古凶兽竟彻底熄了念头……
“陆兄弟——”
蓦地,一声长啸从远处飘来,千里赤地上空现出红袍身影,手持黑漆木锏,不是钟馗是谁?
“奇怪……这烛龙怎么如此安分?”
没等落地,钟馗便被烛龙无动于衷的反应吓了一跳,刚才地动山摇的,此刻血还未干,却异常安分!
“这剑?”
他很快注意到轩辕剑的变化,这后天至宝碎心城中初露锋芒,此刻几乎难以直视——饱蕴的人间功德之力,令他这积年鬼仙心头生寒。
“沐浴烛龙血后,轩辕剑便成了这模样……”陆安平面露喜色地解释,随即道,“两仪草采到了吗?”
“……”钟馗略顿了顿,爽朗笑道,“那是自然!”
说话间,他凑近些,袍袖一荡,三株两仪草倏忽落下,铺在赤红泥壤上。
两仪草通体呈红褐色,高不过三五寸,却是并蒂而生,两端结着黑白绣球,正应了太极两仪的说法。
“阴阳转易,造化万千,”
钟馗小心瞥了眼,确认烛龙没有动作,才继续道:“只有此处奇异地貌、气机,还有烛龙,才孕育出这天材地宝……”
陆安平略微颔首,将五阴袋中的朱子琳放出,这位霍桐弟子秀眸紧闭,身上确是黑气弥漫,连冰魄寒光也盖不住。
“那…便开始吧!”
……
……
钟馗先是解了冰魄寒光,后将两仪草碾成汁灌服,渐渐的,九绝阴煞消退,朱子琳也苏醒过来。
陆安平少不了解释一番,半晌后,这位霍桐派弟子才真正回过神,却被轩辕剑吸引:“这圣物变得…变得….”
王屋派以轩辕剑为圣物,然而千百年来弟子从未见过,直到隐先生入宁封仙府得剑;陆安平手上这截,乃是广成门徒水镜真人搜寻,与王屋派同源,故而朱子琳才有感应。
对她来说,轩辕剑重现锋芒带来的震惊,并不亚于九幽烛龙、碎心城、罗酆六天这些……
朱子琳颤巍巍的,指尖刚触剑锋,一股滚烫的热力骤然散出,手臂不由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