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并非如此;”
从头到尾观望的张君房摇了摇羽扇,“雷法微妙精深,以雷法擅长的道派怎么会像表面上那样粗鲁?
吴文清是怕了,正好借这个台阶下来。”
“不管是哪个原因,放他们走都算好事,希望昆仑法会后能迷途知返…..”
陆安平将目光收回,喃喃道。
厉迅雷的挑衅,自然没有影响到他,只是令他回想起沅水畔的旧事——那同样姓吴的先生与女子、应龙宫与缙云山的道士,还有排教的兄弟们。
以及……正一的张公子。
不知是生是死?
“在想什么?”这时朱子琳凑上前,轻拍了拍他肩膀。
“没什么…”
陆安平直起身,冲一旁的张君房道,“柔然人大举进犯,是受了云中君蛊惑,只怕刘将军未必能守得住?”
“何况天下大乱,烟尘草寇四起,还有九幽的阴神野鬼…..”
“当然,还有乾帝!”
柔然势大,又有云中君暗中相助……从明月携祭司偷偷潜入来看,他对六镇的前景很不乐观。
“尽人事罢!”
隐先生张君房露出一丝萧索之意,之后又陷入良久的沉默。
“对了,”
朱子琳小心地转开了话题,“神霄道的说是本是来寻血煞宗魔头……又怎会冒出血煞宗来?”
“当日苍莽山大战,魔教走了玄冥宗乔玄一支,还有血煞宗几个……没想到也成了气候!”陆安平面色凝重,忧心道。
“血煞传闻我也听过;”
张君房也跟着回过神,“最近一二十年北地常流传些血滴子、紫河车,采婴童血炼至邪术的妖人,没想到也是魔教门下…”
“看来谷玄牝要重新出世了!”
陆安平皱着眉,忧心那水镜真人、连同另两位广成嫡传弟子——南溟夫人、紫府天女,是否已入归墟?
“事不宜迟…..”
他转过身,对晨光中的张君房道,“先生,我这便下山去!”
“保重!”
“保重!”
此时阳光遍洒,将颓败的宗派映出几分生气勃勃的气象。
陆安平摇身换了装束,驭起震泽剑,与朱子琳一并,消失在王屋起伏的山峦间。
良久,羽扇纶巾的张君房——北境闻名的隐先生,也摇曳脚步,缓缓从小径走下。
只是他几步一回首,暗叹这宗门所在,不知今生能否再见?
……
……
“当日偷偷离开霍桐山,没想到如今人间已成如此光景?”
朱子琳与陆安平两人往南方去,一路所见,下方黎民百姓哀嚎遍野,不时有九幽逃出的狞瞪鬼、夜叉之属,痛饮着血食。
“我也没料到!”
陆安平降下云雾,不忍道。
说话间,他将剑光放出,无须以轩辕圣剑,但是以震泽剑光,便足以对付这些粗浅鬼物。
只是鬼物易灭,生民难救:
这一年本就歉收,加上兵灾战火,北地几道百姓早已没了余粮,任他神通广大,怎么救得了亿万生民?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他收起剑光,望着槐树下衣衫褴褛、满目恐惧的一对父子,感叹道。
“不知广成祖师见了,作何感想?”
朱子琳附和了声,随即上前递过几只馍馍,示意惊魂甫定的两人吃下。
望着父子两狼吞虎咽的场景,陆安平想到若干年前关内的饥荒,没来由的,云中君的那句话又浮起:
在天上看来,众人都是蝼蚁……
“时难年荒,多些银钱也好,切忌不可露富!”
他来到两人跟前,掏出些散碎银子与铜钱,认真地递到手上。
“两位是…老君庙的神仙吗?”男孩怯怯地道,声音颤抖。
“……”陆安平一时不知如何答复,许久才道:“我们不是!”
“当然,更不是天上的仙人……”
他声音轻柔,像是自言自语,而后又望了望天上。
天光黯淡,显得格外压抑。
“我们该走了…”
朱子琳环顾了眼周遭,柔声道。
“走罢!”陆安平道。
“祝你们平安!”男孩与父亲停下动作,大声喊道。
他们经历了家园被毁、灾患流落、以及突然现出的阴魂鬼怪,对两位道人满怀感激。
“你们也是!”
陆安平回头轻声道,随即驭起飞剑。
与此同时,几道明黄符箓悄然落下,点点朱砂殷红如血,个中灵引蓄势待发,有着辟邪祛煞的效用。
那是他留赠的真文符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