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前辈,广成祖师为何留下河图?”
飞虹消逝,陆安平便携水镜真人向东,出于某种默契,他们心中担忧却未主动提南溟夫人。
河图是广成子留下的遗物,据说记载星河方位、妙用无穷,不过与大浮黎土图显化的先天星河不同。
——河图为后天炼制,出自广成子手笔,这才能抑制道标之力。
“师傅倒是说过会传些音信,可两千多年了,这河图没有半点反应……
“他老人家若在便好了!”
水镜真人心不在焉,紫府天女所化青鸟也同样如此。
似乎想起什么,这位老迈仙家不无担忧道:“云中君说你那两劫很快至,届时兴许有二郎真君们捣乱…”
陆安平倒不担忧双劫,反倒是归墟深处的谷玄牝——那厮本就天仙修为、掌有三道先天符图,连天上也难摄服,若真是出来了……
水镜真人见状,摇摇头不再言语。
南去的路煞是平静,甚至近乎死寂,无垠的夜空中闪过微光,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两个人影。
大约是冰原的缘故,鬼神阴煞几乎绝迹,只遥远的南方隐约多几分人气。
以陆安平如今神通,加上四大符图加持,称得上瞬息千里,很快他便再度经过柔然圣山。
此时玄冰更厚重,两人特地驻留了瞬,冰层中封着海东青的遗骨、还有几位虔诚的祭祀,而象征着长生天王座的墨玉石椅寂寥无人。
“这般舍身,实在不值得呐!”
水镜真人的喟叹声中,陆安平仍祭起符图,一路经行,四色神光交替照亮身侧。
方向转向东南,很快下方又出现一片高山。这里不比圣山高、却更绵延,中间夹杂着大小不一的湖泊,然而早已被玄冰覆盖。
僵挺的牧人尸首、皮毡、牛骨,以及死状惨烈的海东青随处可见,在先天符图的冷光映照下,愈显死寂。
“这里是海陵部的族地了…”
不消水镜真人开口,他便知是完颜崇所在部落,此刻产海东青,在柔然颇具名声。
待过了海陵部,一股咸湿又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幽冥海的风浪近在咫尺。
大约是因离冰原较近,近岸处略微平静些,以至于墨色水波有如玉质,缓缓延荡出去。
越往里,风暴也越混乱,夹杂着形状丑陋的古怪鱼尸,恶臭味几乎成了实质。
两人掩面,继而转向东南,很快冲出幽冥海,只是海水仍为墨色,风浪固然少些,但低沉的翻涌总觉得有什么在酝酿。
在此期间,陆安平望见几只漂浮无人的烂舢板,奄奄一息的海燕在黑暗中昏头乱撞。
这一路的景象超乎意料,他从未料想永夜降临后,海外变得如此凶厉。
“西海的落日…”
水镜真人回忆起那一天的落日,不禁叹了声,继而道:“向南七百里便是流波山,师兄留下的道统,随我瞧瞧!”
陆安平应允,然而催动时玉京金甲符图忽然颤动了下,心神感应到造化天宫的孤影。
“怎么了?”
“没事…”
他呼了口气,冲一脸关切的水镜真人道,而后身形化入飓风,符图盈盈发着光。
很快,幽暗的海域中出现一道细长的凸起,形似卧蚕,密集闪着宝光,还不乏仙灵之气的气息。
这便是东海流波山,沧溟派所在,陆安平略一搭眼,便望见昔日见过的宁浮生、还有沧风真人及一众弟子,高声呐喊着,近岸处漂浮着三艘狭长的白色龙舟。
“什么人?”
“何方神圣?”
“……”
沧溟弟子发现了他们,甚至放出几道仙器,什么水火蒲团、归藏幡之类的,被陆安平轻易拦下。
轰!
蓦地,海中爆出一声震天响,继而传出几声雷鸣似的吼叫,原来是夔牛从水底冲出,周身亮起黄蒙蒙的光芒,百丈范围风雨不止。
“哞——”
出乎意料的是,没等他出手,夔牛突然停下,吼声也转为牛羊似的低哞,显得格外温驯。
原本十几丈高的身躯也缩了大半,真个与牛羊无异了。
“好畜生…”
水镜真人拍了拍夔牛前额,又转过目光道:“沧溟派何人主事?”
沧溟派弟子认出水镜真人、以及身畔少年,但不免顾忌昆仑山上仙家说辞,不敢上前。
另一方面,困局迫在眉睫,流波山几乎保不住,他们不得不准备龙舟离开。
陆安平又怎会不知?
他瞧出流波山中那道地极真火正要熄灭,地脉也发生不可逆的转变,而守派的夔牛外强中干,几乎也到了天年将尽的时候。
“……”
终于,还是那位沧风真人上前回话,宁浮生紧跟在身后。
“真人是祖师师兄弟,德高望重,奈何昆仑山中道祖显化,后辈弟子恕难听命……”
这算是沧溟派的态度了。
水镜真人鼻头泛酸,此刻一众后辈竟不如夔牛明智,他摆了摆手,垂头道:“去吧!”
陆安平并未就此离开,而是点破昔日颜崇身份,惊得宁浮生几人咋舌不已。
“完颜崇能骗你们,水镜真人也能骗你们,又怎知天上仙人不会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