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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离长洲青丘不远,是一处极深的海沟。
奇形怪状的鱼鳖纷纷窜走,伴随着先天符图的光晕,两人瞬间出现在海底。
正如陆安平感应的那样,一身黑袍的乔玄正端坐着疗伤。
水之精华攒聚在他体表,而乾天火灵珠所化第二元神,正与他镜像相对。
“好久不见!”
“乔大叔…”
他缓缓上前,水镜真人与青鸟紧紧跟着。
乔玄的容貌没什么变化,瞽目依旧、跛脚也依旧,那双仅存的独眼缓缓睁开,满是意外。
“好久不见!”
“陆安平!”
依然是熟悉的声音,陆安平死死望着,半晌才道:“没想到你在我身上,布下如此深厚的局?”
“可惜你远超我的预料——”
乔玄抢了声,脸上带着不甘与落寞:“也超乎神君的……”
说到这时,他还望了眼一旁的水镜真人,神情倨傲而不屑。
“你是否后悔?”
“我从不后悔——”乔玄摇了摇头,本尊与第二元神齐齐开口,“所布的局、所付出的努力,都是为了神君的出世……”
“可惜血煞宗几个蠢货坏了事,还有你们——”
他是指水镜真人师姐弟。
“你虽然不是谷玄牝炼制的傀儡,却比傀儡更忠心……”
陆安平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乔玄尊奉太一神君的信仰,总让他想起将外魔符号奉为圣物的鲛人。
“愚蠢!”
“你还是不懂我那师弟!”
青鸟叽叽喳喳的,水镜真人站出来道。
“我只知大道将绝,神君不日而出,任凭众仙拦路也无法阻止!”
乔玄说着,忽然喷出一口闷血,然而这丝毫没影响他的言辞。“天上不需新的仙人,开辟自己的路径又什么错?”
声音凿凿,神情坚定,与谷玄牝如出一辙。
陆安平闻言怔了怔,他对天上道尊没什么好感。从某种程度上,谷玄牝也算自成体系,只是视众生如草芥的想法令人胆寒。
“愚昧!”
水镜真人又开口了,他的胡须气得发颤。“谷玄牝暴戾嗜杀,死在他手上的生灵不可计数——”
“三清做得,神君就做不得?”
没等说完,谷玄牝便抢过了话茬,阴沉的面孔挂着几分狞笑:“你手中道标不是三清打下,抽取灵气以供养三天……真仙如此,又何况凡俗之人?”
“天地不仁,同样视作蝼蚁、草芥罢了!”
这话几乎是大义凌然,将水镜真人生生噎住,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谷玄牝颇为得意,甚至不顾伤势地大笑起来,瞬时惊起几只灰黑的扁鱼。
“我想......这都不对!”
陆安平沉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以至乔玄听得恍惚,笑容也僵硬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他正色道,“不管是三天道祖,还是谷玄牝,都是不对的。”
水镜真人听得身形微动,心中暗允。
“……”
乔玄先是意外,很快又变得迟疑,末了竟哈哈大笑起来:“妇人之仁!妇人之仁!”
“我早说你心软难成大事……”
“草芥、蝼蚁并无不妥,关键还在新世界——”
说到这时,他收敛笑容,独眼饶有意味地望过来:“三灾爆发时,世界将要毁灭,届时神君将从归墟中升起,重整三界,建立一个新世界!”
“届时既没有道标,也没有凡俗化外、正道邪魔的区别……”
“说不定人身炉鼎也可重塑,变得如上古之人一般!”
“你可愿意?”
陆安平没有阻拦,听着他把话说完。
那些话音带着蛊惑,一点点钻入耳中,令他产生一种面对谷玄牝的恍惚,以及……讽刺。
“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示意水镜真人稍安勿躁,旋即转向了乔玄,反问道:“你可知道、或是想过,谷玄牝最为依仗的三道先天符图,恰恰是三清道尊传下的?”
这话令乔玄神情僵硬,变得如同泥塑木偶一般,而陆安平并未停下,声音也变得低沉:
“我最初的价值,不过是与谷玄牝同日生的炉鼎罢了;如今令你废唇舌,大概是因四道先天符图吧——”
“的确,大劫意味着重整,可我连天上道祖都不轻信,又怎么会信谷玄牝?”
“你知道的……”
“我这一生,所求的本就不多。”
海底陷入了良久的平静,连青鸟也一动不动,似乎思索着什么。
乔玄眼中的微光变得黯淡,希望也随之破灭,他运起残缺的莲鹤方壶,脸上竟泛起某种献祭似的虔诚。
“动手吧!”
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