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牧之被困在聚阴阵时,卫军正在全力攻打中涑城。从阵中出来之后,哪怕隔着十几里地,也能听到巨大火石砸在城墙上的轰鸣。
战线拉得很长,正西方的战事更为吃紧,很多逃难的百姓沿河南下都躲在这里。城内原本只有四万军民,连日来激增到七万,一旦城破,这七万多条性命将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屠戮宰割。
众将士殊死顽抗,厚重城门摇摇欲坠,便用身体顶着。城中青壮男儿应召入战,菜刀弯刀掘草锄,什么家伙能干仗就操着什么上。战力可观与否暂且不提,至少在极大程度上鼓舞了士气。
只要还有一口气,城门就不能破。在他们身后是晋国的老幼妇孺,是暂避在战火之外的七万条鲜活生命。
嘶喊与火石爆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如一曲雄浑壮烈的战歌在夜空回响。
卫将下令:“继续向前推进,今夜一定要攻下中涑城。”
他站在防护周全的战车上,旁边的矮桌上还摆了酒樽。饱经风沙的脸粗粝黝黑,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得意的笑容缓和了其中的冷酷和狠厉。
士兵来报,说左右翼遭到敌军攻击。
他愣了一下,完全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不鬼先生已经去拦截晋国援军了,怎么还会有敌军?
他从来就没想过不鬼会有失手的可能,为了确定士兵所言,他从战车里钻出来,登高站在旗架上踮起脚眺望。
眼角捕捉到利刃的寒光,出于对危险的本能,他一手攀着旗杆,飞快的侧身。
然而已经晚了。剑刃擦着他的下颌飞过,干脆利落的割断了喉咙。他用双手捂着疯狂喷血的伤口,身体失去平衡从旗架栽了下去。
旁边的副将赶紧跑过去:“将军?将军!”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卫军主将已被沐王殿下斩于剑下。
声音迅速蔓延开来,从一个人变成山呼海啸。然后,山呼海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卫军方寸大乱,副将赶紧下令鸣锣收兵。
届时,有一人跃上战车。他没穿盔甲,黑色夜行衣束出挺拔的腰身。背着光看不清眉目,却直觉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直入肺腑,寒意从头顶蔓延到脚底,最后变成腿肚子上抽疼的筋。
副将开始发抖,用色厉内荏的颤音问:“你是何人?”
他看见了,看见了对方手中的剑,还有剑刃上那一抹红。
主将已经咽气,鲜血呼了他一身。
没有人上来,甚至都没有人说话。也不知道他们是被突然发生的一切吓傻了,还是有自知之明快不过对方手里的剑。
冰凉的剑架在副将脖子上,寒意如同毒蛇的信子贴着他的脸。
季牧之知道,有很多人在关注着这里。
“把他的头割下来,我便饶你一命。”季牧之说。
……
战场之上,决定胜负的不单单是兵力,还有士气。
季牧之深谙杀人诛心的道理。杀一将,诛万人心。
季牧之的及时出现保住了中涑城。被卫军副将亲手割下来的那颗主将头颅在中涑城门上挂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季牧之又火速收回了与中涑城相邻的青塘。
晋国百姓心中又燃起了重回故里的希望。只要有沐王殿下,他们一定可以回到自己的家。
这一路上,宁姒遇到不少流民,只要一打听沐王殿下,几乎每个人都会给她讲一段神乎其神的暗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