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安定心绪坐好,却看完颜旻在自己斟酒。
斟好的酒却是对着南傲天。
完颜旻举杯上敬,从容宁睿地开口:“这第一杯酒,朕要谢丞相养女若此,朕在朝堂之上已经提过,朕十四年的癫痴症状,在与皇后结连理当晚不治而愈,月儿真可谓朕的良药;再者,皇后聪敏贤良,不仅助朕借助内务府一案击垮罪臣耶律明修,解决朝堂长久以来乌烟瘴气的祸水根源,更是妙计退西祁威胁,此乃朕之贤助,朕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凤雁痕手中食箸停顿了一下,很快用慈目微笑掩饰过。
南月听得惊住,完颜旻对南傲天说出这番话,是安抚、拉拢,还是迷障?可明知这是帝王的怀柔御下之术,她听到那句“得妻若此,夫复何求”时,心里还是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
由于紧张和不自然,南月手中的食箸一直落在一个装坚果的食盘里,一粒一粒往口中塞着杏仁,食不知味。
完颜旻嘴角含笑,不动声色往南月碗里夹一块上好位置的鲜鱼,侧脸对南月柔声道:“月儿身子骨过于清瘦,还是不要偏吃一味的好。”声音里甚至带些宠溺。
南月对完颜旻突如其来的动作毫无预料,只得乖乖地接过,低头拨弄着鱼骨,心里的不平静逐渐膨胀蔓延。
这番神态收入南清雪眼里,却更像是南月故意再她面前矫揉造作,炫耀与完颜旻之间恩爱情浓。不禁妒火中烧。
南傲天静静地看着完颜旻一系列举止神情,眼里一道精光闪过,很快消逝,化为酝酿在眼底的淡定而平和的犀锐,缓缓举起杯中酒,呷了一口,细品片刻许,道:“月儿幼年娇弱多病,又遭面伤,能入宫中为后,且得皇上如此赏识疼爱,是她的福分,也是我南府的荣光,皇上这般抬爱,臣惭愧。”
完颜旻不驳斥南傲天礼谦客套,只是继续笑着,举起第二杯酒:“这第二杯,是感谢父皇崩后,丞相独挑大梁,协助母后扶救北冥于纷乱之中,安内廷之患,震四邦虎狼。丞相可谓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劳苦功高若此,奉轩殿上再无二人。”
完颜旻直直注视南傲天,潇洒举杯一饮而尽。
南傲天心里却是一个咯噔,这小皇帝礼节周到毕恭毕敬,难道,对自己和先皇之间的恩怨一无所知。这不可能啊,萱后岂有如此大度,对往事守口如瓶。即便完颜旻真是前不久才刚刚恢复心智,也不至于对当年乱象全无知晓。
不过,就萱后十四年来对南府不冷不热的态度,她也好像确实不知道川阴之战的内幕,即使在朝堂上,对自己一直也只是怀疑和试探。难道完颜孤辰离宫征战之前真的信守诺言,并未将事情真相悉数告知钟楚萱,所以这精明狠准的女人才并未将他视为芒刺,而完颜旻更是一无所知?
南傲天心鼓敲了几圈,也未能思忖出完颜旻此刻的真正意图。只得以礼回敬,恭敬地道:“臣与先帝,有同窗之谊,亦是手足之交。为北冥恪尽臣子之责是天经地义。即便如此,也未能戳破耶律明修阴谋,险些陷皇家于不利。皇上不惩责,反恩遇,真是折煞臣了。”
完颜旻笑意更深,听着南傲天这番谦言。脑海中只一遍遍回过着十四年前完颜孤辰殡礼之上的场景,彼时他披一身孝衣,眼前世界只有漫天殡花和昏暗风沙,怀着对逝去父皇的恨与爱,不敢相信那个亲手教他执笔带他骑射的英岸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而这一切的出现,即使母后有意瞒他,他又岂会不知南傲天在背后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夏姬入宫的始作俑者,不是他南相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