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季珣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像爆竹点燃后的一片轰鸣声。
他看了眼叶念凝慌张失措的神『色』, 那轰鸣声便更甚。
祁珏泽冷冷的瞧过来,为何秦季珣总是能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
然而秦季珣的拳头直接挥了过来。
不给祁珏泽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出于本能的躲闪,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叶念凝后退一步, 离开混『乱』的中心。
在一棵树下拍着小胸脯站着看他们厮打。
幸好。
幸好秦季珣来了。
不然祁珏泽真要扒了她衣服检查的话, 岂不是就被发现了?
暗自庆幸的叶念凝, 突然闻到了糖栗子的香甜味道。
太子拿着油纸包着的糖栗子走到了她身边。
一边吃得嘎嘣响,一边努努嘴困『惑』的指着缠斗的秦季珣和祁珏泽二人问道。
“叶弟,不就脱一下你衣服吗?阿珣怎的生气成那样?”
太子从没见过秦季珣如此失态的时候。
他素来是宠辱不惊的翩翩公子模样。
打架斗殴?
怎么能与秦季珣这三个字挂钩。
叶念凝气不打一出来,抢了太子的糖栗子就往嘴里塞。
“太子殿下, 若是有人想扒你衣服,你气不气?”
“……”太子想了想, 定会很气的。
但是他不会让阿珣揍那人。
因为阿珣一介书生,从未学过拳脚功夫, 怎能打得过人家?
幸好这人是祁珏泽,也不会拳脚功夫。
两人打起来,也是半斤八两, 不会伤到阿珣。
叶念凝和太子看累了, 坐在树下, 就着糖栗子,看戏似的。
秦季珣和祁珏泽缠斗一番,停下来后。
却除了气息有些紊『乱』, 衣裳略显凌『乱』之外再无其他。
明明叶念凝瞧着他俩是你一拳我一脚在打架。
却连伤口, 也未见一处。
祁珏泽抹了抹嘴角, 冷笑一声:“秦季珣,你倒是藏得够深!”
说完,他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太子一眼。
“彼此彼此。”秦季珣疏朗的声音,飘离淡漠。
太子云里雾里的看着他们打着什么哑语,一脸懵懂。
叶念凝亦然,敲了敲太子的手背:“他俩什么意思?”
太子耸肩,掏了掏油纸袋:“最后一颗糖栗子了,你吃还是我吃?”
两人注意力复被最后一颗糖栗子吸引。
对于秦季珣和祁珏泽的针锋相对,又失了兴趣。
再抬起头来时,祁珏泽已经消失不见。
唯有秦季珣长身玉立在对面的树下,一身凌『乱』的衣裳早已整理熨帖。
完全看不出秦季珣刚打过架的痕迹,他只是黑眸沉沉的看着他俩,神『色』不明。
太子站起来,拍了拍袍子上沾着的泥土。
“阿珣,以后镇国大将军教我练骑『射』的时候,你跟我一块去吧。也得学学拳脚功夫,不然我担心你打架被人欺负!”
文能安/邦定国,武能驰骋疆场。
这是当今圣上对太子的要求。
太子对治国之法,文韬武略都没什么兴趣,却独独喜欢骑『射』这一项。
骑『射』功夫威风凛凛,拳脚功夫打架痛快。
都比读书有意思。
他一直就想让秦季珣跟着他去学习骑『射』,就连皇上也劝过。
可秦季珣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可今日看了秦季珣和祁珏泽打架,太子再也坐不住了。
他说什么以后也要拉着秦季珣和他去学习拳脚功夫,苦练骑『射』才是。
起码打个架不能丢脸啊!
“我……我也想去!”叶念凝在一旁默默抬起了小手。
“你不能去。”
太子和秦季珣异口同声的说道。
“为何?”叶念凝扁扁嘴,懵懂的看着态度高度一致的二人。
太子思索了会该如何说才不会伤叶弟的心。
最后忐忑的说出:“叶弟,你爱哭,若是练习的时候哭了,齐将军会直接揍你的!”
秦季珣在一旁幽幽补充道:“练武场都是男子,叶弟这幅模样,容易引来断袖。”
“断袖?”叶念凝和太子睁着眼睛好奇的看向秦季珣。
这是什么新词?
从未在书上见到过。
“就是喜欢男子的男子。”秦季珣略微沉『吟』。
“比如祁珏泽。”
!!!
叶念凝和太子一时被这样的新鲜事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俱是瞪圆了眼睛张大嘴的看着秦季珣。
秦季珣很是满意他俩的反应。
嘴角微翘,光影从树叶的斑驳处落下,在他的黑眸中缱绻成辉。
太子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啧啧称奇道。
“祁珏泽这人『性』子本就那么怪,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断袖!要是父皇知道,只怕……”
叶念凝听到太子这么一说,反倒急了。
她一直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太子和秦季珣对祁珏泽的看法,怎的现在越来越偏了?
她有些着急的解释道:“不是!祁珏泽刚刚是想……”
是想检查她是不是女子?
这话不能说。
会反倒引起太子和秦季珣的怀疑。
“怎的?他想扒你衣服难道不是断袖?那他想干嘛?”
太子满是不齿的嫌弃。
“是!他就是断袖!”
叶念凝捂着领口,斩钉截铁的说道。
祁珏泽,对不起。
见她这样说,秦季珣嘴角勾起的笑意更深。
太子的不齿与嫌弃,也更深了。
仔细瞧瞧叶弟。
肌肤微丰,唇红齿白,星眸点点。
倒真像是容易害人产生断袖之癖的。
太子后怕的拍了拍自己。
幸好他不是断袖。
祁珏泽可真够丢人的。
“叶弟,你以后可得躲着祁珏泽点,免得他又想扒你衣服,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这小身板,定打不过他。”
太子忧虑重重的看着叶念凝,为她往后的日子担忧。
叶念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把自己的领口拧得更紧了。
她是得躲着祁珏泽才是。
免得被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太子想了想,又叮嘱道:“记得让小叶子也远离他才是。”
叶念凝无奈:“是是是。”
这是太子最常叮嘱她的事情。
耳朵都已听得起茧子了。
幸好太子和秦季珣都只是以为,祁珏泽和叶念凝关系好,但和叶念淼没有关系。
但太子又补充了一句,差点让叶念凝滑了一跤。
“我看祁珏泽和小叶子接触,都是因为小叶子长得像你。他肖想你但又和你玩不到一处,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把小叶子当成了你的替身!”
好复杂的说法,叶念凝听得头晕。
肖想替身什么的,实在难以理解。
秦季珣在一旁听得眉心直突,只想捂了太子的嘴。
太子素来调皮,这些年来偷偷听宫妃们的墙角听了不少。
什么情啊爱的,倒是启蒙得比叶念凝不知早了多少。
他虽不懂这些,但依样画葫芦说起来却也十分的连贯自如。
秦季珣微微叹了一口气。
以后得阻止太子的这项特殊嗜好才是。
恰逢这时,沈卿卿过来了。
她穿着粗布裁的短衫,虽简单却不失明丽。
提着个小竹篮,双目冷冷的看着秦季珣:“东西我送来了。”
沈卿卿原是去了国子监的后园,叶家的院子里。
秦季珣预订了两罐鸡蛋『奶』冻,让她送过来。
既是翻了十倍的银钱,又岂有放着生意不做的道理。
更何况,她需要认识秦季珣。
叶氏兄妹不在,周氏给沈卿卿指了路,让她来林子里寻他们。
她一来,便瞧见了这三人。
秦季珣最为打眼。
“鸡蛋『奶』冻!”叶念凝激动的惊呼。
“是是是你说的那个特别特别好吃的鸡蛋『奶』冻吗?!”太子跟着激动起来。
上回沈卿卿已经来送过两罐。
实在是太好吃,叶念凝忍不住吃光了。
没给太子留一口。
为此,太子知道后,还生了叶念凝一个时辰的闷气。
最后,秦季珣无奈吩咐了小山去预订了两罐鸡蛋『奶』冻,太子才消了气。
如今,太子和叶念凝都期待的搓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她竹篮子里的鸡蛋『奶』冻。
用土罐子装着,『色』泽金黄,空气中弥漫着鸡蛋和羊『奶』交融的香气。
太子抢先拿了一罐,叶念凝自然不甘落后。
两只小馋鬼吃得不亦乐乎,忘了所处何地。
太子从未吃过这等稀罕的食物。
宫里头和外边儿都没有,就这铺子独一份的。
软腻滑嫩的口感,浓郁的『奶』香,还有鸡蛋醇厚的味道。
太子真想把做这鸡蛋『奶』冻的人弄回宫里御膳房。
天天做给他吃。
可惜的是,沈卿卿放下东西便已经走了。
太子并未问到,这是何人做出的美味。
到了次日,太子和叶念凝都还心心念念记得昨日的美味佳肴。
又软又滑,入口便化,舌尖的香气却久久不散。
他们对视一眼,都见到了对方眼中的馋意。
正巧这时,听到张晋安在显摆。
拿着个土『色』罐子眉飞『色』舞:“你们可知,这是沈记铺子推出的新吃食,一日才十份,要卖二两银子呢!”
“沈记铺子?就是那个卖鸡蛋『奶』冻的?”
“可不是嘛……我可是派小厮卯时就去守着才勉强得了这一罐呢。”
叶念凝听见了太子咽口水的声音。
她与太子对视一眼,已经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放堂后便去东大街。
太子回宫正好路过东大街。
看护他的侍卫便也没那么严苛讲究。
在路上捎带买点小零嘴还是可以的。
至于叶念凝,那就更可以了。
爹娘平时对她都是宠着的,虽说明面上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可她只要略一撒娇,就什么都许了。
连重话也不舍得说她一句。
秦季珣只好护着这两只小馋虫去了东大街。
最近乾京城内不太平,他得守着他俩才安心。
马车一路行过乾京城内,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叶念凝依旧喜欢撩开帘子,四处瞧着。
太子却不齿的看着她:“叶弟,这东大街走过无数回了,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那里有新出了个摊儿,在卖花生酥呢!”
“闻起来好香噢!”
叶念凝吸了一鼻子香气,才放下帘子来,端端正正坐在车内。
太子心善,吩咐过马车要礼让街上的路人。
所以马车便时不时停下来。
叶念凝的胳膊也就随着颠簸,时不时蹭到秦季珣的胳膊上。
秦季珣忍了片刻,最后忍不住,往另一侧躲了躲。
与叶念凝之间空条缝隙出来。
保持距离。
叶念凝扁扁嘴。
以为秦季珣是嫌她刚刚馋花生酥的样子太丢人。
嫌弃她所以要坐得离她远些。
下了马车。
叶念凝也刻意站得离秦季珣远了些。
以此来表示对他的嫌弃。
秦季珣观察到了她的小动作。
黑眸淡淡瞥了她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叶念凝脸『色』顿时更加不好了。
这么明晃晃的嫌弃她?
太子并没有观察到叶念凝和秦季珣之间的暗流汹涌。
他一下马车,便发现沈记铺子里,只剩下一排空『荡』『荡』的竹篮子了。
小土罐子全卖光了。
不过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
太子不死心的问道:“所有的都卖光了?”
叶念凝跟着问道:“能不能另外给我们做,我们有钱!”
沈卿卿听到太子和叶念凝的声音,便打了帘子出来。
她的娘亲见到她,竟『露』出有些恭顺的笑容。
“卿卿,你看这……”
“娘,我和他们说,您先去后头忙吧。”
“诶,好。”沈大娘颇有些肉疼的看着太子和叶念凝二位小金主。
看他们锦衣华服便知是富贵人家,那一个小小的罐子就能卖二两银子。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沈卿卿不愿意每日多做些。
“卿卿,我听说你这出了新的土罐子,和以往的鸡蛋『奶』冻不同,是什么呀?”叶念凝馋着嘴问道。
沈卿卿一脸淡然,徐徐回答道:“是一种茶,唤作『奶』茶。”
叶念凝仔细一听,才知道。
原来这『奶』茶,喝起来既有『奶』味又有茶香,听起来很是好吃。
没料到太子却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不就是酥油茶吗?”
西域异族众多,但每年都会来朝中进贡。
他曾喝过其中一种酥油茶,是当地人的宝贝。
就和沈卿卿描述得差不多。
用粗茶叶煎了浓汁,木勺扬之。
直到现了红『色』,再加些酥油和碾碎的芝麻进去。
滤了茶叶渣,再放些盐进去。
御膳房的厨子早已得了这方子。
他想何时吃便何时吃。
才不像沈记铺子这样稀罕。
沈卿卿冷冷的瞥了太子一眼。
“那你回去喝你的酥油茶吧。”
“……”太子双目圆睁。
居然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
这个沈卿卿,知道他是谁吗!
叶念凝见太子脸『色』不对,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
“太……太兄,卿卿家的味道,定和酥油茶味道不一样,你先别急。”
“哼!”太子神『色』微动,“不一样又如何!反正我今日又吃不到了!”
“是诶……”叶念凝也有些惆怅。
“啧啧啧,想吃『奶』茶?我那边也有,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叶念凝回头看去,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
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褂子,干净利落。
太子拉着她往后退了一步,面『色』不善的问道:“你是谁?”
那『妇』人却没理他,只是对着沈卿卿问道:“小姑娘,想吃『奶』茶?去我家铺子罢?”
沈卿卿向来是待在帘子后面的,只有叶念凝来的两次才『露』过脸。
所以这『妇』人只当她和叶念凝两人是一块来买『奶』茶的。
太子再一次被人无视,脸黑得想掀桌了。
像他堂堂金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竟然不被人放在眼里。
还是三番两次。
太子捏紧了小拳头。
沈卿卿天真无邪的歪着头想了半晌,最后犹犹豫豫的轻声说道:“好……好呀。”
『妇』人『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但一闪而逝。
“那好,你跟我走吧。”
“我也想去!”叶念凝见沈卿卿跟着,她也自告奋勇的扯住了『妇』人的褂子下摆。
『妇』人本是打算直接拒绝她的。
可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蹙了起来。
打量了叶念凝片刻。
『妇』人眉头舒展,笑得乐开了花:“好呀,你便跟着一起去吧!”
这下太子也站不住了。
“我也要去!”
『妇』人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不减:“这位小公子,您可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