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年初二的晚上,到大年十二的晚上,叶夫人的灵堂一直没有撤,安家一直没有发丧,就是在等着安怀信赶回来。
十五日的路程,安怀信用了九日便赶来回来,悲痛欲绝,心力交瘁之下,刚刚在灵堂磕过了头,便再也支撑不住。
安怀信被人抬回了梧桐苑。
穆燕飞接着他,先让人给他擦洗过了身体,从里到外换过了衣裳,用梳子梳通了纠结的头发,由着安怀信睡了过去。
没错,安怀信晕厥在地,其实是疲累至极昏睡了过去。饶是在昏睡之中,他依然时不时地在抽泣,突如其来地失去了母亲,显然让他极其伤心。
叶夫人生产安怀信的时候难产,是安馨的娘亲出手救下了安怀信母子,为着调理叶夫人的身子,安怀信自幼是由樊夫人带大。
正因为如此,安怀信长大之后跟叶夫人并不算特别亲近。
骤然听见丧母噩耗,安怀信悲痛之余特别内疚,自觉没能好生孝敬母亲,娘亲便撒手人寰,实在是生平憾事。
他一边传信回来恳求务必让他见母亲最后一面,一边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往回赶,一日之间最多歇息两个时辰,才能在九日之内赶回来。
安怀信睡了两夜一天方才醒来。
重新沐浴更衣用过简单的膳食之后,他换上孝服,带着穆燕飞一起去往了前院的灵堂。他知道,为了等她,叶夫人的灵堂已经设置得太久,没有留给他耽搁的时日,明日就该要出殡。
前院灵堂中,安家人又一次全都聚齐了。大家沉默地看着安怀信大礼祭拜叶夫人之后,缓缓地从灵前站起身来。
叶夫人封棺之前,安怀信自然要再看一眼叶夫人。
安怀德在十日之中,少吃缺睡消瘦得脱了形,安志坚两鬓的头发中出现了雪色,安国公安修和樊夫人都明显的老了一头。
穆燕飞顶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脸色苍白,好似随时都能晕倒,安馨也瘦削得很,一副弱不胜衣,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
只有秋敏学看上去比较正常,依然是丰神俊朗的少年人模样。他瞧见安怀信的眼光看过来,主动站上前去,帮着安怀信,安怀德兄弟两人一起推开了叶夫人的棺椁的盖板。
棺椁中的叶夫人盛装大殓,两眼紧闭,嘴中含着白玉珠子,两手抱紧在胸前,身姿端正,服饰整齐,脸上的狰狞也比临死之前缓和了许多。
饶是如此,安怀信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低声问道:“娘亲是中风而亡?”
他这句话用的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安怀德自觉有责任跟他哥说清楚他娘的死因,嘶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是。”
“娘亲先前就病倒,一直在养病。大年初一的早上,发现莫妈妈偷东西出府,情急之下,晕厥了过去。”
“费御医过府诊治,用银针救醒娘亲,娘亲激怒未消,突发急病抽搐起来。费御医再度施针抢救,娘亲肌肉僵硬进不去银针,再度昏厥过去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年初二,邹侍郎一家人不请自来,说是来探病。邹小姐见着娘亲的模样就惊叫出声昏倒了,待她们走后,娘亲的病情急转直下,请了费御医来,也无济于事。到了半夜,娘亲就没了。”
安怀德当众隐瞒了他请秋敏学诊病,请安馨送信请飞云门,让周管事上门替叶夫人诊病的事情。涉及到暗黑森林和飞云门两派的事情,他自觉不能在人多眼杂的灵堂中当众说出来。
灵堂中落针可闻,这是芳华园之外的仆役,第一次听见叶夫人过世的详情。安怀德所说正好印证了京中的谣传,就是邹家人上门,就是邹家小姐在叶夫人床前晕倒,气死了叶夫人。
安怀信神情不变,毫无疑义地接受了安怀德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