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时,兰因也愣住了,齐豫白更是挑了眉,“油嘴滑舌?”他倒是也不生气,低笑着重复一句,而后垂着眼眸看着兰因问,“现在不怕惹我生气了?”
兰因这才反应过来齐豫白这趟过来是来和她“算账”的,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份紧张,她从他的怀里直起身,看着齐豫白小心翼翼问道:“那你还生气吗?”
其实兰因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自己。
她总觉得自己硬邦邦冷冰冰没有一点女人该有的柔软,却不知她此时眉梢眼角透露出来的那股子模样任谁瞧见都会心生怜爱,其实这世上的女人哪个不是这样?甭管平时再怎么冷硬,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会忍不住变得柔软,让她看起来既像女人又像女孩。
何况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喜欢她的全部,无论你是柔软还是冷硬,喜欢你的那个人都会对你欣赏都会怜爱。
只是从前无人教会兰因,她也就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不会,只是过往时候没有遇对人。
兰因不知道自己的柔软可怜,齐豫白却看得一清二楚,眼见她像淋了雨的小猫一样,可怜巴巴看着他,齐豫白喉间微动,别说他原本对她就气不起来,便是他真的满肚子气,碰到她这样也得俯首认输。
叹了口气,齐豫白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而后在她的注视下,轻声说,“不生气了。”
眼见她双目立刻变得黑亮起来,像是终于放了心,齐豫白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眉目重新扬起愉悦轻松的笑,他一只手还揽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却在注意到兰因耳朵上那红玉耳珠时,心下一动。
兰因本就生得白,更不用说这红色还格外衬人肤色。
乌鸦鸦的云髻,姣美白皙的脸,还有这一抹潋滟的红,组合成一副惊心动魄的美。
手就跟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朝人脸上探过去,在兰因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耳垂已经落入人的手中,被他细细捻动摩挲,浑身酥麻,兰因只觉得身上仿佛有电流滑过,整个身子再次无法控制的瘫软到了齐豫白的怀里。
比起先前,萦绕在两人身上的旖旎气氛更加浓郁了。
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兰因感觉到一阵危险,就像被一只贪渴的猛虎盯上,下一刻就会被他吃进肚子。察觉到男人离他越来越近,兰因终于开口了,她伸手轻轻一推,没什么力气的她无法撼动男人的逼近,只能勉力抵挡,“齐豫白,别……”
话出口时,她的脸霎时又是一阵通红。
她这个声音……也太哑了。
果然她看到男人危险的目光,那双望向她时的漆黑眼眸深不见底,仿佛能把她的心神都给吸走,他依旧没松手,一边捻着她的耳垂一边侧目看她,距离近的,仿佛再凑过来一点就能衔住她的耳垂。
兰因抵挡不住齐豫白这样的目光,自是不敢再看他,只能继续把手撑在他的胸口,借此阻拦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我有话和你说。”
终于,她鼓起勇气和他说道,似是怕他继续作弄她,她又跟着补充了一句,“很认真的话。”
齐豫白凝视她的表情看了一会,大约是瞧出她是真的有话要与他说,而不是为了躲避他的亲近,他想了想,倒也体贴地退后一些,放在她耳垂上的手也跟着收了回来,只有腰上的手依旧还在。
他仍抱着她,低眉看她,“你说。”
兰因咬唇,“我……”她开口却迟迟都没能把话吐出,好在齐豫白并非心急之人,并未催促,依旧静静地等着她开口,这种温柔的等待给了兰因一种莫大的安心,她捏着自己的手指,又犹豫了一会,终于仰头和齐豫白说道,“我也喜欢你。”
话音刚落,屋中便是一静。
仿佛突然之间,天地都变得安静了,外面的水声风声也都凭空消失了,这世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
齐豫白目光怔怔看着兰因。
他的怔忡让兰因脸颊羞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才鼓起的那一点勇气又湮息回去,她收回目光低下头,直到手臂被人握住,男人急迫且紧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怕自己听错,声音都带了几分祈求,“顾兰因,你再说一遍。”
兰因这才知道原来就连强大如齐豫白也是会紧张也是会害怕的,在感情这件事上,没有谁占居高位,再强大的人都会害怕,心里忽然一软,那点惶恐和紧张竟然就这样没了。
她如他所愿,重新抬头,看着他那双紧张不安的眼眸,她的语调是那样的轻却又是那样的温柔,她看着那双漆黑的凤眸,缓缓重复道:“齐豫白,我喜欢你。”
这大概是兰因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这种她曾经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说的话。她和萧业虽然算不上盲婚哑嫁,但他们性子都算是比较内敛的那种,何况他们之间横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情情爱爱反而距离他们很远。
没想到有一天会和齐豫白说。
明明这个男人看着比谁都清冷,让人觉得对他说情爱欲望都是玷污了他。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男人,剥开他那层清冷的外皮,真实的他是这样的炙热滚烫,他也有爱嗔痴念,甚至比谁都要来得深刻。
他的这份爱意让她着迷,也让她在他毫无保留的爱-欲下终于学会诉说,学会不再压抑自己的欲望和爱恋。
她看着男人双目呈现痴狂,如火焰在黑夜燃烧,腰肢再一次被人紧握,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向他扑去。
灼热的呼吸再次拂过她的耳梢,兰因看着齐豫白在她肩上喘-息,看着他漆黑的凤目直勾勾望着她,那一种危险的感觉再次萦上兰因的心头,可兰因这次却没有再害怕,只是想到还未与人说完的话,她轻轻抿唇,把心里的爱念暂时压抑了一些,定了定心神后方才继续与人说,“齐豫白,你听我说。”
男人依旧靠在她的肩上,喑哑的嗓音轻轻吐出一个嗯字,并未移开,“我听着,你说。”
兰因抿了下唇,也未曾阻止,只是垂着眼帘看着他犹豫一会方才继续与人说,“我让徐姑娘上去,不是想惹你生气,我只是……”她轻轻咬唇,忽然再次把话停下。
兰因活了两世从未和谁这样剖露过自己的内心,即使她在人情场上再怎么长袖善舞,可面对自己,面对情爱,她是木讷且贫乏的,何况向他人展露自己的不堪和缺点,这对许多人而言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对她而言,尤是。
她太知道保护自己,也太知道怎么去面对危险。
但兰因知道,她得说,她喜欢齐豫白,她不想再把齐豫白推开别人,所以她不能把这些弊端留在以后,即使再困难,她也得尝试着和他说。
“我这个人其实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她哑着嗓音开口,甫一说出,就见原本枕在她肩膀上的男人突然站直身子,看到他皱眉的样子,兰因忙伸手抵在他微张的薄唇上,“你先听我说完。”
齐豫白抿唇拧眉,似乎还有些不高兴,但也未曾阻拦,只抓着她的手藏在自己滚烫的手心之中。
再次被人这样对待,兰因的脸还是忍不住泛红,却也没有挣扎,只是又重新酝酿了下自己的情绪方才继续说道:“我其实是一个很不会沟通的人,在感情这件事上,我可能连小孩都不如,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
“而且……我也是个很自私的人。”
说到这的时候,她没有被人握着的那只手紧紧扣在窗台上,她低头咬唇,“你还记得上次在家门前,我和成伯夫人说的话吗?那时孙晋欺负了一个女孩子,恰好那个女孩与伺候我的一个丫鬟是同乡好友,我明知道她受尽委屈,明知道最应该做的就是为她洗刷冤屈,可我还是为了自己和身后的利益选择隐瞒下来。”
“可她现在过的很好。”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兰因一怔,她原本低着头,听到这话却猛地抬了脸,她在齐豫白那双温柔的目光下,惊疑道:“你怎么知道?”
齐豫白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他没有隐瞒,“那天之后,我曾派人去调查过。”他不可能让她处于危险之中,即使再小的事,他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她如今嫁了一个很好的夫君,还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你觉得你自私,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没有你,她会是什么结局?”在她怔忡的目光下,齐豫白继续抚着她的头说道,“无论报不报官,她都是死路一条。”
“是你给了她傍身的银钱,是你把她送出那个是非之地让她得以重新生活下去。”
“兰因,舍己为人是圣人,可我们不是圣人,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能在有限的环境内施以援手已经很好了,如果你真的自私,当初你就不会帮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许多不好?”
兰因泪盈眼眶,却还是看着他,哽咽着执拗地说道:“你没有不好。”
此时的她像个小孩,执拗地不肯让自己的心上人说自己的不好,在她心中,他样样都好,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齐豫白大抵是觉得听到了很高兴的话,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明媚了许多,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嗓音温柔动人,“我很高兴你这样看我,但生而为人,哪有没有缺点的?你说你不会表达,但你看,其实我也不大擅长,要不然怎么会让你如此没有安全感?”
兰因张口想辩驳。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却被齐豫白用手指抵住红唇,他用她的那一招对她,让她无法开口,兰因只能住口。
外面风和日丽,偶有船只在汴河划过,湖面泛起涟漪,而齐豫白在明媚的晴空下捧着她的脸,他微微弯腰,直视着她泪盈盈的杏眼缓缓说道:“兰因,你喜欢我才会觉得我样样都好,可我也一样,我喜欢你,你所有的缺点在我心中都是如此可爱。”
“何况你并非不会表达,你先前说的不就很好吗?”
兰因神色怔怔,这样就算很好吗?可她明明没说什么。
“这样就很好。”
齐豫白看着她眼中的困惑,笑着与她说,“表达原本就是表达心中所想,任何时候,你只要把你想说的说与我听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会生气,相反,我很高兴,我喜欢你冲我撒火,喜欢你冲我发脾气,喜欢你叫我齐豫白,喜欢你与我说这些话,这让我觉得我在你心中是那么的不同。”
“兰因,你不知道你与我说这些话,我有多高兴。”
他的拇指带着怜爱和疼惜,一如他此时眼中透露出来的那点情绪,“我也没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做什么才好,所以你别怕,也别担心,在感情这件事上我们都只是懵懂的傻瓜,”他握着她的手,“我们一起慢慢学,一起去接受去发现彼此的不美好,好吗?”
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眼泪忽然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串接着一串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