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口中念念有词,“暮衍庄死去的好男儿们,今日你们的大仇得报,安息吧,你们的父母妻儿我会好好照应的,你们请放心。”
“给我一柱香吧。”唐心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一转身看见了大师兄风尘仆仆的脸,深邃的双眼布满红血丝。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你走了那些事谁管呢?”唐心看见他还像儿时那样倍感亲切。他早已是和她骨血相融的亲人了!除了姓氏不一样,但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帆怔怔地看着这个小丫头,不,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她是含苞待放的少女了!他怎么能不来呢?上一次她走丢了,他就尝尽了煎熬的滋味。而这一次,他感到的则是生命被抽离了,他就如那永远带着同一个表情的皮影,机械地做着每一个动作。他食不知味,连痛苦都感觉不到了。情绪上的巨大变故让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那就是失去感觉。她从突厥逃出来的消息就像巫师的咒语,把他从一张皮影变回了活生生的人。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泪流满面,从小养成的理智让他没有立刻丢下手头的工作直奔瓦城而来。他像勤劳的蜜蜂一样,除了夜晚休息的那几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在工作。待他终于把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找了可靠的人来打理才马不停蹄向瓦城奔赴而来。
“我能不来吗?你接二连三地出事,一次比一次危险,让大家伤心欲绝。心儿,你知道你是谁吗?你是暮衍庄大小姐,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以任性而为。你可以恣意玩闹,可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知道有多少人把你捧在手心,小心呵护你,你若有了闪失,让这些人怎么办?他们可能因为你而失去了生活的信心,甚至失了性命!”
唐心心有愧疚,眼泪扑簌簌往下流。白帆第一次这么严厉地责备唐心,看着她惭愧自责的表情,他心如刀绞。他何尝不是那个把她捧在手心小心呵护的人,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却不得不这样教训她,因为他实在害怕,害怕下一次她从自己手中滑走就再也找不到她。
王诩见师兄这样严厉,师妹像一只落入泥潭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忙出来打圆场。
“师兄,这件事主要怪我,是我太掉以轻心,没看护好师妹。以后我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没有以后了。从今天起,我会时时把她带在身边,这不只是我自己的愿望,也是师傅和师娘的愿望。这是师娘给你的信。”白帆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唐心,然后绕过她,取了三炷香,点燃了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插入香炉内。
唐心展信阅读,一边读一边不停地流泪,像连绵的雨下个不停。娘的关切和痛惜之情跃然纸上,她美丽的娘亲一定哭坏了,连字迹都看得出颤抖。她真是个不孝女啊,在暮衍庄时淘气顽劣没少让娘操心,长大了不止没让她省心,还让她更担心和痛心。
王诩心疼她却嘴笨不知该如何开解,只忙着递上手帕,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嘿嘿,师妹,你看现在大家都好好的,你就不要哭了,好吗?”
唐心听了不仅没止住哭声,反而哭得更凶了。王诩张大了嘴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他也不知道师妹理解成了什么意思,只是师妹哭得更凶了就一定是把他的话理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我是说老天有眼,你大富大贵,命不当绝应该高兴才对!”王诩汗都急出来了,越急嘴越笨。他从小和师妹在一起,从未见她这样哭过,这让他措手不及。
白帆忍着心疼让她痛彻一番,这样她才会长点记性,珍惜自己的命。见她哭得差不多了,他递上了自己的袍袖,“给你,擦擦。”唐心拎起他的袍袖狠命擦了一通,眼泪鼻涕瞬间把袍袖污了一大片。白帆用另一只手拎起袍袖笑道:“这就是心儿给我们画的疆域图,看来齐国公的大业就快成了,这里边也有你小丫头的一份功劳呢!”说着又像以前一样用食指关节在她额头上轻轻扣了一下。唐心瞬间破涕为笑了。
王诩见状放松地嘿嘿笑了,白帆也如以前一样绽放出温暖的微笑,师兄妹三个就这样你对着我我对着你笑着,一如儿时天真无邪的他们。有一种叫亲情的东西,它温暖轻柔得像小溪轻轻拂过脚面,让人惬意舒适。
白帆一路劳顿,此刻才放松下来,他看看自己本就灰扑扑的外衫,现在更多了一团眼泪和鼻涕绘制的地图,笑着说:“我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