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二,晴。
夏日的日头早,通常卯时未至天边就已经开始泛白,可顾青未这日被唤醒时,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哪怕明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但这也起得太早了,她有心想要再赖上一会儿,却被早已装扮一新的秋岚和画屏硬拉了起来。
沐浴,更衣,待一头乌发被绞干,全福人已经早早等在了梳妆台前。
全福人姓江,是顾家族里一位六亲俱全、儿女满堂的婶子,她一见神情还带了些慵懒不乐意的顾青未,忙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哎哟,我的姑娘喂,今儿可是你出门的好日子,可一定得打起精神来。”
心里同时在纳罕,她活这么些岁数,也见过不少新嫁娘,旁的新娘子出嫁前夕大多紧张得睡不好觉,第二天更是早早的就起身,唯恐会误了吉时,可嫡支这位七姑娘,不仅一、夜好眠,还好似是没睡够一般,面上还没有任何与紧张有关的情绪,这也真是怪了。
不过,早就听说老太太将这七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想来也确实有不凡之处吧。
心里这样想,江氏动作却极为利落。
上头之前还要先开脸,开脸就是用细绒线将新娘子脸上的汗毛,使面部更为光洁。
江氏拈了两根细绒毛就要往顾青未脸上绞去,顾青未没等那绒毛绞过来,就先抖了一抖。
她前世可是成过一次亲的,除了累之外,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这用细绒线开脸了,别看这绒线很细,可绞在脸上时,却着实痛得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而且开过脸后,一张脸不用胭脂都会变得通红通红的,也不知道为何会有人觉得这样很美。
江氏虽然是个性格温和的,这时却也不容顾青未躲闪,见状淡淡看了在旁边侍候的秋岚与画屏一眼,秋岚和画屏自然就意会了,牢牢将顾青未按在凳子上,直到江氏替顾青未开完脸,才松开手,然后强忍着笑看着顾青未捂着脸几乎要跳起来。
“欢姐儿,现在要上头了,可别再乱动。”江氏叮嘱了顾青未一句,然后开始梳头。
给新娘子梳头是一件很讲究的事。
江氏拿了一把新梳子,在顾青未方洗净的乌发上一边梳,一边轻声唱。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这每一字,每一句,都无不是对出嫁女子的万般祝福。
秦氏这时正走了进来,听到这些祝福,到底是没能忍住心里的不舍,抽了帕子出来按在眼下,不让眼泪掉下来。
与秦氏一起进来的还有顾家众姐妹,见秦氏如此,便忙轻声劝慰,秦氏面上便也重新带了笑。
房里顿时就被喜气所充盈。
顾青未这时被押着不能乱动,便也只用眼神向母亲及姐妹们打了招呼。
江氏的动作很利落,将顾青未的一头青丝梳成髻,再替她上了妆,然后小心翼翼地拿了凤冠戴在她头上,又指挥了秋岚与画屏侍候顾青未穿上正红的嫁衣。
待顾青未梳妆妥当立于众人跟前时,屋里便蓦地一静。
正值芳龄的少女眉如远山黛,目似秋波横,虽然面上画着庄重的妆容,却丝毫不显老气,反而在一身精致的大红嫁衣的映衬下显得更为的精致脱俗。
美得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