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梁晋冷道。
“所以师兄竟任她生死不卜?!”纥石烈桓端愠怒。
“一个被打成废人的女流之辈,已经没有能力帮师弟你效力。不如由我取而代之。”梁晋扭曲地笑,“况且在战场之上,她也曾将我弃之不顾。”
纥石烈桓端皱紧了眉,挥手任他下去了。独自伫立于庭前,静默许久,一声叹息:“风月,待这一战险情过去,师兄即便翻遍宋营,也定将你寻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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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中了一种很厉害的寒毒。‘夜寒罂粟’。”叶阑珊看楚风月睡熟,转头向徐辕、宋贤解释,“若半个时辰不服解药,这种毒就会发作。最先毒哑了嗓子、毒聋了耳朵、毒伤了神智……而一旦这条黑色蔓延到掌心,就是她的毙命之时。”抬起她手掌来,徐辕看见这黑线离掌心还有段距离,但冲着蔓延之速,也可见楚风月命不久矣――
昨夜,楚风月见林美材那般强悍,怎可能不发出最厉害的寒毒?却没想到,自食其果。
“可有救她性命的方法?”徐辕问。
“她的同门,理应有之。”阑珊道。
“她的同门,却都不要她了。”祝孟尝叹梁晋卑鄙。
“只要有就好,我们可以夺。”杨宋贤总是抱存希望。
“到底能不能救,就看她的造化了。”叶阑珊略带怜悯,“这位楚将军,怕只剩下半个月的命。”
“这半个月,我们会尽力给她续命。”樊井点头,道,“然而建议天骄,还是不要将她放在军营重地。”
“说的是,这是我最大的顾虑。”徐辕点头,“我会找个寻常农家,暂且安置了她。”
“那是再好不过。”樊井点头,看阡吟也进得帐来,“主公。”
“若是能感化她为宋将,倒也好了。”这时叶阑珊又看了楚风月一眼。
“这好像不大可能。哈哈!”祝孟尝笑,“说实话,我突然发现,其实这楚风月真是个烫手山芋,咱们干了件麻烦事啊!唉,怪就怪咱们好心,看着个大姑娘家孤零零的、于心不忍!”
“几位做得很对啊!如果是我见到了,也一定会带她回来的,谁没有落难的时候呢。”吟儿说时,一掌拍在徐辕背上,“天骄开窍了,难得一次通情达理!”
“……”众人眼看着天骄被此人说开窍了,汗颜。
“哎……”吟儿拍完天骄就遭报应了,右手握住左腕,似有点疼,没藏得住。
“怎么了?”林阡关心捏起她手。
“别!”吟儿似要缩回,却没回得去,林阡乍见她腕上有道浅细如勒痕的印迹,一惊:“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印子,莫名其妙就现在了手腕上。”吟儿嘟囔着,低下头,娇羞。她不想他碰到她的腕,纯粹是因为不想他现在就切她的脉――才两个月,太早了点。
好歹也瞒了他两个月了,两个月了,如果他碍于心魔不肯要这个孩子,两个月了确实有点短,唉,若是三个月、四个月,他不想要也没辙了。
“给我看看。”他语气却那般紧张,那般严肃。她生怕他切脉的时候,发现她的小小伎俩,急道:“真的没什么啦……”
他早发现她最近的神态不对劲,知她定有什么事在瞒着她,薄怒:“把手给我!”同时已伸手来夺,她一惊后退,不知怎的忽觉腕上一紧,紧接着眼前一黑竟不能站稳,只听他唤了声“吟儿”,她便旋即失去了知觉。
希望不要是火毒复发……吟儿这几个月控制得很好很好,理应不会是火毒复发……希望真的是孩子,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才晕过去,对,身体没有那么热,所以不是火毒,除了火毒之外,就只有小牛犊一种可能了……吟儿虽然意识模糊,这些心理活动还在,想到自己有两个月没有了月事,而一算日子正好跟弹筝峡里合欢相契,心里自是一阵暗爽,竟笑着笑着就醒了过来。
气氛却略微有些不对,除了她在笑之外,营帐中所有人都绷着脸,尤其林阡……又是那种会让她看到了害怕的主公神态。
唉,火毒什么的,不是早就克制住了吗,一点发作的迹象也没有,是吧?没发作?吟儿问。
樊井没说话,阑珊听着她说,却忽而转身背对,始终沉默。
“嗯?”她感到事态有点不对劲,忍着手腕的疼,奇问,“怎么回事?切脉了吗?是什么脉?”她预感,呼之欲出的是喜脉,她有将近九成的把握,最近的种种症状都和小猴子那次一样,这是她难得的希望。
“吟儿。你是何时……中过什么暗器?”林阡没有她想象中的气愤或排斥,却痛心地在她榻旁俯身,问。
“暗……暗器?”她仍觉得手腕在收缩,好奇怪的感觉……低头看向自己的腕,那道印痕愈发明显。
“阴阳锁。”他口中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脑中先是一片空白,然后嗡的一声炸开了,什么?“阴阳锁?!”
阴阳锁她知道啊,银月当年就是以此操控了齐锦替死,蓝玉泓和蓝玉涵在石泉县里的残杀她也有印象,后来她也听说,林阡和洛知焉因为阴阳锁的关系只能一生一死。阴阳锁,怎么突然又找上了她?!什么时候?怎么可能!?
那么最近,这些莫名其妙的症状,不是怀孕,只是阴阳锁吗?!吟儿被这种大喜大悲震住,很久很久,也没缓过神来,哪记得起自己在何处中过什么暗器!泪水亦如断线般不受控制。她不甘心,不甘心身体才好了点,就遇到这又一重考验……
据说,樊井给她诊脉费了很长时间,因为脉象太乱、太复杂,樊井说,从程度上看,阴阳锁已经存在了很久,大概在去年定西大乱的时候就有了。那时候,她一路颠沛流离,今天遭越野囚禁,明天被二王爷掳去,到底是在哪个人手上的时候中过暗器?不记得了――可是必须记起来,因为只有确定了何时何地,才能找到与她对应的那个人……
樊井还说,她所中之锁为阴,所以前段时间,可谓歪打正着地帮着她消耗了不少火毒,然而随着火毒被克制,阴阳锁的害处逐步突出,才终于在脉象中得以表明。好在,樊井有对付阴阳锁的药物,应该可以帮吟儿缓解不少,暂时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然则,吟儿目前最该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忆,回忆到底哪个人会跟她此消彼长、互相牵引……如此,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那个人,就一定该死吗?”吟儿噙泪问了林阡这样一句,林阡一怔,谁知道那个人是谁?就算知道又怎样?或许也是一个无辜……
“才好了一点点,却又要令你失望……”吟儿叹了声,“世间怎就有我这样的女人,身上总是有无穷无尽的事。从没有成功过,各种各样的失败……又要喝药了……”端起药碗,闭上双眼,泪流不止,伤心欲绝。
“等等。”阑珊忽然拦住她,对樊井和林阡说:“可是这克制阴阳锁的药物,对凤姐姐腹中的孩子无益!”
吟儿一呆,脑子竟转不过弯来、不知这句话何解,手却比脑子知道得快,微一颤抖,碗已落地,摔裂声震醒了她,急看阑珊,泪在眼角:“什……什么?”
一阵静默,无人答她。
“孩……孩子……”吟儿喜极,攥住林阡,泪如雨下,“我们,有孩子了。有孩子了!”她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等情况,还要什么孩子。”林阡却漠然松开她的手,吟儿的泪和喜悦一起僵在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