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早有苗头。完颜君剑自被金帝空降山东,便沉迷于与林陌权斗,无视林阡雄兵压境,不惜搭上夔王府和蒙古军的贼船,害死战狼、灭口封寒未遂,心虚、发慌、难免更信小人挑拨。
对于完颜君剑来说,林陌才是空降——父王四个儿子,君附、君隐都因林阡而死,君随遁入空门,明明王座只能由我继承,却偏偏多了个野鸡驸马!
临了,又来个父王的亲女儿,剑指金帝直索王权,谈判席上大放厥词:“我这惜音剑下,你知道死过多少自诩枭雄的宵小!”“滚一边去!我才是主,曹王府轮不到你!”
被关禁闭三天,完颜君剑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这种新仇旧恨。
“小王爷,您只消一句话,我们立刻配合行动……”给完颜君剑送饭的紫茸军,腊八那晚刚好没参与围攻封寒,因此侥幸逃过下狱;他的自由出入,给了完颜君剑足不出户知天下事的便利。
对,我又不是没拥趸!亡国在即,父王竟不反抗,威信焉能与往常比?既然父王遗弃我,外围形势已大乱,逼我反,足以反,我为何不反!
趁着曹王小觑他因而不会怀疑他,他立刻要狱卒去给曹王传话:“父王要我思过,我思悟了!迫切想见父王……求父王原谅,求父王相见!”
地宫外冬风正紧,地宫内春光明媚。昼夜难分,今昔混沌。
完颜君剑一路过来,抛诸身后的越来越多,脚步于是也愈发轻快。
“思悟了什么,长话短说,我只有一炷香时间。”曹王在溪边的石桌旁坐下,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这三个日夜,父王果然和林阡一样,尝试给暮烟输送内气,此刻看得出相当疲惫,正是夺权的大好时机……“是的父王,你只剩一炷香了。”完颜君剑歪着头,咧嘴一笑。
“……什么?”曹王一愣。战无不胜之人,多会败给冷箭、流矢。
“我在被带进来见父王的路上,特意留了记号。越狱的紫茸军可轻易寻入此间、放置火药……”他云淡风轻说到这里,眼看父王色变,终于不再伪装,崩开早已开锁的镣铐,厉喝,“待我一声令下,便炸了这地宫!!”
“完颜君剑你吃了豹子胆!”曹王强掩震惊,不动声色以机关通知聂云来;只可惜,能调遣地宫外更多近卫军的将令虎符他刚交给张元素……这场声势浩大的越狱为什么没人引起重视?因为大部分金军战将都和他一样,聚焦在十余里外有林阡的主战场!!
曹王心念一动,怎么君剑就像掐准了这个节骨眼?所以君剑即使在狱中,也通晓会宁内外大小事?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自己再清楚不过,完颜君剑及其紫茸军,哪有那般手眼通天的本事!
“我幼年不懂事,只说错一句话就被你放逐北疆。为了你的霸业我忍辱负重,谁知你只疼完颜君隐,他养尊处优备受宠爱,我吃尽苦头你不闻不问,即便你到军中,也隐瞒我是你儿子,长子!!我是那样地畏惧父王,又是那样渴望父王欣赏、信赖、委以重任,可父王你,宁可相信封寒那条狗也不信我!也罢,父王是我心中的高山仰止,成大事者,人中之雄,格局宏大,小处有几个缺点又有何妨……谁想,父亲不是!为了一具死尸,竟肯与林阡和谈——你现在才反,早干什么去了!宏图霸业不要了,那我的牺牲算什么!!”完颜君剑郁积多年总算吐露,几乎每说一句就捶胸或拍案一次。
这一点他竟讽刺地和林陌想法一致,烈士暮年,不是该壮心不已吗,怎么你却英雄迟暮了!原来你并不是我所崇拜的王者,那我受了几十年的苦、辱,得原原本本同你讨回来!
而且最教他不能忍的是,本该决一死战,父王连前线都没上,为的还是要救林阡的女人,因私废公,对得起战狼?对得起封寒?……对得起谁啊?!
然而他却忘了,曹王本就是川蜀之战的宋军俘虏,不配再上伐宋前线。金军大势早去,凤箫吟既是林阡的攻城梯,也是给曹王和会宁所有军民的台阶。至于“现在才反”,那真是他看错了曹王,曹王的格局本就在更大的天下苍生。
“封寒与你之间,我只相信事实。圣上在林阡手里,军民都急需保全,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这决定。暮烟,她的生死对于林阡是否入魔遣祸举足轻重……”曹王心忖君剑本来没有反叛的胆子,触动其怒气的根因竟在腊八的封寒事件。
“好个事实,封寒说的就是事实,哈哈哈哈……”君剑仰天长笑。
“征戍北疆,是期望你能建功立业,可惜你没学到天尊地魔的半分优点,反倒被完颜永升一朝一夕就带偏路……最有资格继承我的,竟真是暮烟。”曹王一直留意着石桌边的那一炷香。
“既然圣上在林阡手里……反正君不君臣不臣,干脆父不父子不子!”完颜君剑骤然亮刀,狠狠砍断曹王时刻关注的香,曹王还没来得及惊怒,完颜君剑已冷笑一声:“完颜永琏,你想知道,你宝贝暮烟怎么死的?”
曹王一颤,惧从中来,顿然虚脱:“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