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山错愕，惊愕在原地，看着胡琴笑着，却如何都骂不出口了，只是觉得这笑容，为何就像那春的风，夏的阳光，秋冬的暖炉？他忽然之间想要伸出手去触摸，这个想法却只能在这瞬息之间熄灭。空忽然掠过一排大雁，他抬起头，看着一线长空，渐行渐远，浓郁的云层散去，露出洁净的蓝色，就像是那无与伦比的泉水，风吹过就会流淌，荡漾着，仿佛心神也开始荡漾。

渐渐地，祝山没由来感到迷茫，抓着泥土，死死地捏着，不肯放开，最后却又不得不松开，泥土散开灰尘，随风而去。

模糊了视线的古琴，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抚摸着祝山乱糟糟的头发，刹那间泪如雨下，忍不住收回手无声抽泣，老泪纵横。祝山看着胡琴模样，百感交集，忽然间看到了胡琴放在膝盖上的那封信，趁着胡琴不注意，一把一把抓过来，放在手里。

是母亲的字迹。

书信自祝山手中悠悠落下，落在胡琴身前，胡琴的泪水流下，落在信上，字迹渐模糊，融进了泥土之郑这一刻如同晴霹雳，祝山难以置信地望着胡琴，看着老人泪眼模糊，白发如雪，然后摸着自己的脸颊，在两侧颧骨之间摩挲，失望，惊喜，沉沦，眼神变幻，忽然发了疯一般甩开手中的书信，挣扎着后退，尽管遍体鳞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母亲一定是在骗我，怎么会，怎么会啊！”

“你！怎么会是你！母亲从不承认我是她儿子，怎么可能是你！”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我是祝山，我是祝山啊！”

一束飞花，突如其来，觉在胡琴掌心，泪水落在掌心，花香依旧。书信凌空飘落，几个字越来模糊。

吾儿，胡山，胡骄，吾夫，琴皇胡不休，吾，琴后祝英台！

或许这就是命，祝英台退去，命运接踵而至，猝然之间让人措手不及，来势汹汹，怎么一定要冲走相逢之人？胡琴眼中的祝山趔趔趄趄倒退，跌跌撞撞在路上，一路上灰尘四起，他满脸血渍，满脸泪水。胡琴拭去泪水，微笑着，:“孩子，苦了你了。”

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落在祝山的耳中，祝山身形一滞，突然回过头，面目狰狞，怒吼:“滚开！胡不休，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低下头，捡起地上的古琴碎片，锋利的碎屑划破了祝山的手掌，顿时鲜血横流。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祝山都已经难以感受到痛苦。

胡琴摇着轮椅，走到祝山的身旁，泪水止不住，伸出手，想要将祝山的手拉过来，只是被祝山一下躲开，胡琴讪讪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祝山也没有再后退，两个人面对面站立着，眼神却没有任何交流。胡琴双手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放在何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祝山，温柔如水。

“那是很久以前了，久到我都快忘记了那究竟是不是在下雨了，应该是没有下的，我在九央镇，哦，对了，那个时候九央镇还不叫九央镇，而是江…叫什么来着？哦，叫风雨楼，诶，你，一个城镇的名字干嘛非要叫风雨楼啊！哎，也不必在意了。我背着冰弦，在焚琴酒楼上抚琴，以此挣一些银钱，聊以度日。”

祝山没有话，安安静静地听着胡琴诉。

胡琴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缓缓道来，道:“就是那，她突然出现，毫无征兆，要与我一较高下，离开山门时，师傅曾告诫与我，勿与人斗气，胜又如何，败又如何？所以我没有答应她，后来连续一个月，每日她准时来到这里与我约战，我一次也没有答应。突然有一，她竟然不来了，我忽然之间有些失落，于是弹琴也没有了往日的空灵，看客也少了，所以啊，我就被老板给赶了出来。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那她牵着红马，阳光像是在她的嘴角绽开，她，跟我走吧，我竟然没有反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她走了。你我是不是傻？”

胡琴微笑着。

“后来，我就遇到了君臣，方他们，或许就是命运弄人吧，我们走到了对立面，我其实并不怪她，这么多年，心结也解开了，只是啊，她太过于执着，人生三两事，何事放不下？难啊，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