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风尘仆仆而归的韶华,眼神是藏都藏不住的嫌弃:“才几日,怎么就成了这模样。刘翁呢?”
也不怪他不待见,韶华生的不错,不动不说话的时候还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为了去接刘翁,这几日的衣衫又都是白色,按理也该算的赏心悦目,除却那溅在衣袍的点点泥尘。
烟岚笑道:“主子让你去接人,又不是叫你去撒泼打滚,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狼狈样子?落在旁人眼里,还当我们言家怎么苛责没落了呢。”
韶华扯了扯衣袖,嘿嘿了两声,就着宛芳手里的毛巾净了把脸:“主子放心,刘堂主已经入了七宝阁,有秦管事照料再不会有什么不妥的了。原本他还想着跟我一道先来府里给主子请安,但我记着您的吩咐,千拦万劝的才算打消了他这念头。”
言书点头:“漫漫旅途,本就辛苦,刘翁年纪大了,又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些虚礼本就能免则免。他要住七宝阁也好,他与秦叔本是故交,两年不见,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的。那你呢?这一身算怎么回事儿?”
不问还罢了,一问倒像是戳在了他的话头上:“这个啊,真不能怪我。这一路原本都顺遂的很,却不想才送完刘翁,迎头就碰上了沈小王爷。主子,你也知道,这小王爷向来看咋们家不顺眼。上回逮着您,尚且还冷言冷语的嘲讽呢,这回见了言家的马车,又是我这么个随从,哪里还有轻易放过的道理,我……”
“行了行了。”烟岚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主子面前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沈小王爷怎么行事,也是你能随便指责的?”
平日里,言书也是娇惯,纵得底下一个个没大没小的撒性子,若不是有烟岚约束着,只怕都成了上房揭瓦,拿杆捅天的货了。
韶华挨训,更是委屈:“主子明鉴啊,那一日您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可时刻记着,没有一瞬敢忘,在路上遇着沈小王爷也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越礼的地方。”
“我知道。”言书点头:“沈默瞧我不顺眼也不是一两日了。今日你自然也是忍了的,否则也不会只是脏了衣袍而已。”
韶华垂头丧气的回道:“是。沈小王爷虽是故意找言家麻烦,倒也没有十分过分。不过是叫我在泥道旁边跪了一会儿罢了。沾了一腿泥泞,平白恶心恶心我。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是吗。”言书垂了眼眸好久才道:“跪了多久?”
能得这一句问,韶华似乎就很心满意足,反而不大在意了:“倒也还好。不过一两个时辰罢了。”
看他这样,才想着喊他拘束些的烟岚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难为你懂事。跟着我,倒是叫你们受委屈了。”言书拨弄着盘子里的蜜饯,淡淡道:“罢了,你先下去。正巧景秀坊才送了几身新衣裳来,你去换上。宛芳,你也别在这伺候了,跟韶华一道下去吧。小别新婚,别叫这样的事儿坏了心情。”
换做别人听了这话兴许还要扭捏一番,可宛芳不是别人,当下福了福身子,拉着韶华出了门。
待两人走远,言书重又翻出了早前的账簿,拨弄着算盘一条条的核对项目,留下来的烟岚立在一旁,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罢。这样吞吞吐吐的,倒不像是你的做派。”言书目不斜视,头也不抬的说。
烟岚将他合上的账目挪到了一旁,思虑再三后才开口:“沈小王爷不过孩子心性,主子不要生气。”
这话说出来,旁人或者还不怎样,他自己先心虚了。
论年纪,沈默也二十好几了,比言书大了也不只一岁两岁,说出孩子心性这几个字,实在也是因为找不到旁的理由了。